而那个年轻人似乎说的来了兴趣,“我们鲜卑人,骑射勇武,你们汉人是比不了的,可是读了你们的书,我才发现,草原上过去有犬戎,有白狄,有鬼方,有林胡,后来有匈奴,草原上的勇士从来都是马背上的英雄,论打仗你们是肯定打不过的,可是那些个民族却一个个的消亡或者失败,或者干脆就被你们汉族同化,我们能攻下你们的城池,掠夺你们的财富,抢走你们的女人,可是最终,我们的贵族老爷们,还是得摆上你们的家具,穿上你们的丝绸,说你们的语言为荣,读你们的诗书为雅,我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什么,可是这些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一样,你说,我难道不该对你们汉人无比敬佩么?”
年轻人说的让段平等人听得悠然神往,原来自己的民族是这么厉害啊,这不是传说里的不战屈人之兵么?因此看着年轻人的眼神也友好了许多。
可是段业却非常非常惊讶。他没有想到,一个和衍生差不多大得人,居然能有这般见识。他刚说的那些,说白了不就是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的文化优势吗?
农耕民族以农业为根本,以土地为维系,以宗亲为纽带,从家到国,都以土地为聚集,以河流为源泉,天性就保守一些,一般扩张的极限就是到森林和草原的自然分界线。而中原王朝从来就农耕文明为主,加上后来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更是形成了读书种地为上,当兵经商为下的文化传统。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由于自然条件恶劣,逐水草而据,没有固定居所,因此以骑射掠夺为生,对领地毫不在乎,而且由于常常面对生命的危险,草原民族普遍善于征战,骑兵几乎锐不可当,中原王朝由于缺乏马匹加上民风所限,常常不是对手。
可是,中原王朝总是修城池,固防守,总能保证草原上的骑兵虽然可以南下掠夺,却很难彻底颠覆中原王朝,而相反,中原的文化,中原的习俗总是能透过和亲,通商等等手段传入草原,当那些没见过世面,没享过福的单于们,贤王们,一看见中原的绫罗绸缎,美酒佳肴,一看中原人的歌舞一听中原人的戏曲,哪里还会记得过去茹毛饮血的艰苦?于是草原部族一开始享福,离败亡就不远了。渐渐的,中原王朝会通过软硬兼施,刀兵和渗透结合的办法,让他们过上汉人的生活,一旦习惯了吃米饭住房子,一旦他们开始南迁,一个民族,也就完蛋了。
这就是文明的力量,润物细无声,却是几乎不可战胜!汉民族的脊梁就是诗书,就是文字,就是衣冠,从来不需想起,永远不会忘记!
当然,空出的草原不会一直空着,东胡被消灭了有匈奴,匈奴一部分祸害罗马帝国一部分南下后有鲜卑,总之,漠北漠南草原,永远不会缺少新的英雄。
段业默默看了看那个年轻人,而他也沉着的和段业对视,段业从他的眼里,固然读出了他对汉文明的崇拜,但更多的是警惕和不屈。
“你说的,都没有错。”段业终于开口了,“你能够看清楚这些,实在难得,汉人有无数博学弘儒,也未必能看这么透彻,兄弟,你不是凡人。”
“你也不是。”那个年轻人马上说道。
“喔?”段业有些好奇,“何以见得?”
“没有理由,就是直觉!”少年微微一笑,走近来,伸出手,“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段业有些发晕的伸手和他击掌,“啪”的一声,二人对视一笑。
可段业正准备说几句呢,那少年居然挥挥手,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段业这才回过神来,这算个什么事儿?聊几句天就说是朋友了,临走名字也不留,“哎!你叫什么?”
“回头你就知道了!有缘必能再见!”那个少年早已大笑着走远,留着段业有些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
“咳,东家。”段平有些尴尬的过来道:“这个人,有些奇怪呢。”
段业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在街面上跟人狂聊这么久,确实有些不太好,没看那小衍生抱着胳膊颇为不耐烦的看着自己么。
“此人……大概不是凡人吧,以后如果能碰见的话,你们要注意一下。”段业一本正经说道。
“是。”段平拱手道。
如果段业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话,恐怕冒着当街杀人的危险,也要及时消除这个隐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