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有才而无量,有功却亦有大过,下狱待审无何冤枉可言。
袁大海对熊廷弼并不感冒,何况现在正在卖力之时,自然无心去搭救这个让老猪皮感到棘手的“熊蛮子”。其实救下熊廷弼还是大有好处的,至少此人知兵,只要脑子不发热,必是独当一面的大员,将来用在辽东也是物尽其用。但至少现在,袁大海并不抱任何幻想能够收拢如熊廷弼式的人物。道理很简单,哪怕人家现在是落难者,但也远不是自己一区区东厂司房所能拉拢的,他的出身注定与那些大名鼎鼎的大明官员走不到一块去。在那些传统士大夫眼里,袁大海只不过是个“鹰犬”而已,可以利用,但绝不会真正的亲近,此即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组建自己的班底,袁大海是一定会做的,他自然不会甘心永远做魏忠贤门下一条狗,因此他必须在努力往上爬的同时打造属于自己的人马,一支只听从自己的力量,否则他就永远只能受制于人。然而班底的建立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办成的,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袁大海还是知道的。在他还是一个小小东厂司房的时候,却想着去拉拢那些有本事的名人,当真是痴人说梦了,不说别人,就说熊廷弼,人现在在诏狱里关着,他又凭什么把人救出来?
办不到的事情可以去想,但绝不能去做!
或许自己的班底只有在自身足够强势时才能建立吧,正如魏忠贤还是那个李选侍身前老实憨厚,被杨涟一吓就害怕的“李进忠”时,怕从未去想要如何如何拉拢一帮朝臣为自己摇旗呐喊吧。
我所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与自己出身相同的番子,将来的事留待将来再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当好魏忠贤手中的这把刀!走出胡同口的那刹那,袁大海如此对自己说。
……………
“熊家在正阳门外廊房胡同,两年前朝廷锁拿熊廷弼时,属下便曾到他家去过。”
张德喜以前在锦衣卫当差,天启二年曾受命查抄过熊府,所以认得路,便在前头带路。
夜已经很深,但长街之上却不黑暗,两侧都有路灯照明。路灯并非袁大海前世所见那种,而是以灯罩罩着的烛火,隔数十步便有一盏,一直通向外城。
路上已无行人,只偶尔有打更人从对面迎头过来,看到前面来了几个东厂番子,他们都是识趣的停在路边,等袁大海等人走后才敢继续打他们的梆子。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也撞见了两拨,但他们也是远远的瞅了一眼袁大海他们,便继续巡视,并不敢过来盘问什么。
行了大概有半个钟头,袁大海一行才找到位于外廊房胡同的熊家。熊家院子倒不大,看起来与寻常人家并无区别。
“司房,敲门?”钱恩问了句,便要上前敲门。
袁大海却拦住他,想了想吩咐张德喜爬上院墙头,进去直接将门打开。
爬墙头?张德喜一愣,听袁大海说要来查熊廷弼的家人时,他便兴奋起来,这落难的大官家里再搜刮怠尽总也是有油水可捞的,因此早就攒足了劲,直等到了地头,便给他来个临门一脚,动静越大越好,如此才能显出他们东厂的威风,也能震住熊家人,然后搜刮敲诈什么的自然就是小事一桩了。哪知袁大海却让他爬墙头,搞得跟做贼似的,把张德喜弄得十分郁闷,硬着头皮在李庆的帮助下跃上了熊家的院墙,瞅了一眼里面有没有狗后,才跳落下去。
大门打开后,袁大海当先便朝院内走去,因院里光线黑暗,看不清摆设,因此一个没留意,撞到一口水缸上,发出了响动。
深夜之中,万物宁静,突如其来的响动自然惊动了正在睡梦中的熊家人,很快就听东院屋子有人叫了声:“谁?谁在外面!”
“别出声。”
袁大海示意钱恩他们不要出声。屋内人侧耳听了一下,有些不放心,起床点上烛火之后披了一件单衣便出来查看,哪知烛光所及,几个东厂的番子正冷冷的朝自己望,不由吓了一跳,失手将蜡烛掉在地上,颤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地上这人大约三十岁的年纪,国子脸,剑眉,长得好像侠客般,但他的反应却和这张脸不相配,明显对袁大海他们十分害怕,眼神中满是惊恐。
袁大海上前将蜡烛捡起,蹲下身去将烛火在这人脸前虚晃一番后,凝声问道:“熊廷弼是你什么人?”
“是…是家父…”因为害怕,这人的声音都有些打结,眼睛被烛光闪得有些剌眼,只好别过头去。
熊廷弼的儿子?袁大海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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