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蜀齐王各命前,多年矛盾廓无边,而今一扫新纪元。
最喜诗人高唱至,正合前线捷音联,妙香山上战旗妍。《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续》——***
万历二十一年正月初六,李如松率明军兵临平壤城下。
这几天李如松曾数次在自己的脑海中预想过到达平壤城下时可能遇到的情况,然而当他亲眼目睹时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此刻,平壤城门洞开,从内向外绵延长达约两里的仪仗队,他们身上穿这五色斑斓彩衣欢迎,更兼有锣鼓、唢呐齐鸣,烟花、爆竹漫天。
眼前的奇景使明军上至李如松及杨元、麻贵、李如柏、刘綎等各路指挥使,下到普通士兵,都深深地陷入了迷茫之中:眼前的倭寇在干吗?
在阵前欢庆节日,还是夹道欢迎咱们入城,抑或是在戏耍羞辱我们?难道是学诸葛亮摆空城计,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诡计?
李如松在短暂的疑惑后率先冷静下来,他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一幕无疑是一个天赐良机,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在身边的杨元和李如柏耳边低声说道:“你们二人传令下去,命令所有军队即刻集结,一举冲进平壤城。”
杨元、李如柏得令后立刻层层传令下去,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全军便都得到发起总攻、杀入平壤城的军令。
然而令李如松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明军行军时都是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所以此刻到达平壤城外也是近两万骑兵在前,步兵在后。
因为包括辽东铁骑在内的骑兵都未曾见过倭寇,眼前他们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再加上之前受祖承训一番“倭寇妖魔论”的影响,所以尽管得到总攻的军令,他们却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站在骑兵后面的戚家军则和倭寇打了几十年的仗,见了倭寇便已经手痒的不行,更何况得到总攻的军令。因此,三千戚家军一言不发,抄起家伙就往前冲。
平壤城外的道路并不狭窄,奈何此刻一下子来了四万多的军队,立时就变得拥堵不堪。后面的戚家军一起往前冲便使得行伍中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而这一幕,被此刻站在平壤城内制高点牡丹台上的日军第一军指挥官小西行长尽收眼底,小西行长脸上闪过了一丝鬼魅的笑,随后下令即刻关闭城门,原本藏匿于四面城墙下的士兵火速登城,亮出早就准备好的火铳、弓弩对准城外的明军,严阵以待。
原来小西行长内心虽然倾向于和议,却非常清楚明军指挥官李如松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接受和议的人。之所以在平壤城下上演了之前的一幕闹剧,其实是一个外松内紧的迷魂阵:先是城门大开,并派出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仪仗队出城夹道欢迎,暗地却早已安排士兵全副武装藏匿于城墙下,随时准备战斗。其目的第一是查验明军和议的真假,如果明军诚心和谈,便可放明军将领和部分明军进城。谈得拢固然是好,万一谈不拢便派人关闭城门,截断城内外的明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并对明军指挥官来个瓮中捉鳖。
一旦他的计策成功一举将明军指挥官擒获,那城外明军群龙无首势必大乱,便可乘势追击,一鼓作气打败明军。
小西行长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千算万算却无论如何想不到李如松丝毫不顾及外交礼仪和程序,竟然直接下达军队攻城的军令。幸亏他自己事前有所防范,来到平壤城内的制高点——牡丹峰上的牡丹台,居高临下将一切尽收眼底,发现情势不对马上下令关闭城门,虽然损失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仪仗队,却避免酿成了一场大祸。
此刻李如松正骑在马上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的变化,可等了一会却发现总攻的军令下达之后,自己的部下竟然无动于衷,随后又听到自队伍后面发出一阵骚动,他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发现平壤城门突然全部关闭,而空空荡荡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日军,都手持火铳、弓弩正虎视眈眈地瞄准了城下。
李如松明白一个绝佳的良机已经转瞬即逝,不禁勃然大怒,将身边的将领挨个大骂了一遍。
李如松骂了一通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并四处观望平壤城四周地形。
但见平壤城南面是一片平坦且望不到边际的开阔地,东临波涛奔涌的大同江,北依险峻的牡丹峰高地。
李如松在详尽观察了地形之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平壤城北门,一声令下:“麻贵、李如柏各率领三千人马,即刻强攻平壤城北门!”
麻贵、李如柏接到军令后都颇感为难,因为平壤城北门不禁防守严密,且依托牡丹峰高地,占尽地势之优!对于守城一方就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然而对于攻城一方则面临着攻坚战最为凶险的攻击方式——仰攻!可这个惹不起的提督大人偏偏下令强攻这里,偏偏军令又是下给自己,怎么办?
麻贵和李如柏对李如松的性格脾气都再熟悉不过,况且刚才这位提督大人已经因为延误战机而大发雷霆,此刻两人便是开口建言也势必毫无用处,所以干脆就不去触这个霉头,两人对视一眼,一咬牙便各自带着三千士兵向北门冲了过去!
结局可想而知,明军刚刚发起冲锋,守城日军便依托优势地形、居高临下地向攻城明军发射火铳、弓弩,明军虽然早有准备,却仍有不小的伤亡,随后便退下阵来。
就在麻贵和李如柏硬着头皮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势的时候,却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声音,两人顿时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马上带领部下撤了回来。
李如松下令,全军后撤十五里安营扎寨,驻扎休息。
麻贵、李如柏在撤退的路上都在心里暗自诧异,这个李提督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而做出强攻北门的决定?且在两军刚一接触、进攻稍微受阻后立即下令撤兵?为何明知毫无胜算却非要去强攻一次北门呢?
实在是匪夷所思!
相同的疑问此刻也出现在小西行长的脑海里,他实在搞不懂李如松究竟用意何在,难道仅仅是盛怒之下的意气用事?
绝对不是!小西行长深知李如松绝不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对手,除非……除非是为了即将开始的决战做一次实战演习!
想到这儿,小西行长笑了,李如松,狡猾大大的!
在明军刚刚搭建起的中军大帐内,松枝点燃的篝火烧得正旺,而松枝上的油脂在熊熊的火焰中燃烧发出响亮的“噼里啪啦”声,但这样的声音同李如松此刻的嗓门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杨元、麻贵、张锡爵、刘綎、李如柏、查大受、祖承训在大帐内满满的坐了两排,李如松则站在中间,从前往后、由左至右地骂了几个来回。
而这几位大明王朝各自雄踞一方的名将此时都采取了一个策略:头一低、眼一闭,你愿意骂什么就骂吧。
李如松骂了几圈以后,怒气渐消,自己坐到主帅的座位上呼呼喘着粗气。正在这时,吴惟忠进到帐内。
众将一见吴老将军此刻到来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杨元、刘綎冲着吴老将军连使眼色,吴惟忠假装没看见,径直来到李如松面前施礼道:“属下吴惟忠拜见提督大人。”
李如松虽然怒气未消,但见吴惟忠到来却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他连忙起身道:“老将军免礼,请坐。”
吴惟忠并不落座,而是继续说道:“提督大人,属下有军情需单独禀报。”
帐内众将一听无不在心里暗暗夸赞:真是人老精、鬼老灵,吴老头儿救我等水火之中于无形,这份人情大伙都记下了。
果然李如松听了吴惟忠的话对众将说道:“那你们就先各自回营吧,有事明日再议。”
众将一听赶紧行礼,然后争先恐后地出了中军大帐。
李如松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声喊道:“李如柏,你今夜不得休息,亲自带人巡夜,别忘了带上窖生一起。”
李如柏一只脚已经踏出帐外,应了一声:“是!”
李如柏口中答应,心里却想:又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路数,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大哥呢。随后他快步出了中军大帐安排巡夜去了。
此刻帐内就只剩了李如松和吴惟忠,李如松让吴惟忠落座后问道:“吴叔,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惟忠憨厚地笑道:“提督大人,你可还记得我刚到那天说还另外给你带了帮手。”
李如松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可有您相助已经是如松的福分了,难道你说的那人……”
吴惟忠不等李如松说完便抢着说道:“哎,如松,我这一把老骨头何足挂齿。我和你说的这个人用处可大了,而且攻打平壤城大战在即,正是他大显身手之时,巧的是他刚刚赶到了。”
李如松听了吴惟忠的话不禁眉头一皱:“吴叔,您说的究竟是哪一位?”
吴惟忠拍了拍李如松的手背说道:“你等等,我马上就带他来见你。”
说罢他转身出了营帐,过不多时便又回到了帐内,身后还跟着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
吴惟忠带着那汉子来到李如松面前,转头对那汉子说道:“尚志,这位便是此次东征提督李如松李大人,快来拜见。”
那汉子一听连忙向李如松行礼道:“属下神机营参将骆尚志,参见提督大人。”
李如松一愣,旋即问道:“你可是那位神机营第一炮手、素有‘骆千斤’之称的骆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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