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蹭蹬仕途

    淹留长安数月，忍饥挨饿，困苦不堪。杜甫无时不刻不在找机会出逃，可是，无数次去几座城门打探，都没有找到机会脱身。

    到了至德二年四月，坊间传说纷纭：朔方节度使郭子仪率军到了长安以北。杜甫欣喜若狂，频繁地往返于几座城门之间，寻找出城机会。因为唐军进逼，城门防务更加森严，大门从早到晚都紧紧关闭，进出须持有特许号牌，兵士们还要严格搜身，一旦发现异常，不由分说，拉到一边乱刀砍死。城墙下有数十座隆起的土堆，埋葬的都是死于非命的长安百姓。

    几经窥探，杜甫却没有找到混出城门的办法。他不甘心，每天除了为果腹奔忙，剩下的时间就是到几座城门边梭巡，注意往来的人们，注意兵士们如何搜捡行人。他发见，叛军虽然对进出的百姓仔细搜身，对他们装满货物的马车牛车却从不多加留意，略略地看一看，就挥手放行。一连几天观察都是如此。杜甫计上心来，不禁额手称庆：也是天助我杜少陵耶！

    在金光门，杜甫看中了一位拉水进城来售卖的老者。他须发皆白，慈眉善眼，一看就是个宽厚心善之人。大概经常出入，跟守城军士混得熟十分熟识，进来出去，军士们都不对他搜身，更不验看他车上装水的大木桶。若是能够藏身在一个大木桶里，求老者帮助出城，一定如愿以偿。

    老者驱着拉车的黄牛，牛车一路颠簸者，进了金光门，杜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到了一个里坊门前，杜甫远远站着，看老者把几个大桶的水卖完，才蹑手蹑脚地过去，深深施了一礼：“老丈——”。

    老者慌忙把一把铜钱收起，只留了两个在手上，递给杜甫：“小老儿有一家人要养，实在拿不出多的来。”

    杜甫笑道：“老丈，在下不要你的钱，只想请老丈帮在下出城。”

    “帮你出城？”

    “然！在下家住扶风，城破之后，一直淹留城中，家中老妻一人抚养四个孩儿，在下数月不归，也不知他们境况如何，只怕是——”。

    老者同情地看着杜甫：“唉——，天可怜见！小老儿有心帮你，可是，他们盘查得紧，若是失了风，岂不是要带累到小老儿身上。”

    杜甫急忙说：“老丈放心，一定不会失风的，在下就藏身在你车上的木桶里，他们不会搜查。再者，如果查出来了，在下就说，是在下自己藏进去的，与老丈毫无干系。”

    老者想了一阵：“好吧，你进去吧。”

    觑得近旁无人，杜甫登车，藏进了木桶。车轮“轰轰隆隆”地碾过长街，到了金光门，杜甫听见老者跟守城军士说话，说的什么，却听不真切。紧张得一颗心“扑腾扑腾”地乱跳，头上汗水走珠一般地淌下来，流进了眼睛里，火辣辣地疼痛。杜甫屏住呼吸，大气不出，定睛看着头上桶盖，生怕它会被突然揭开。还好，一阵晃动，牛车又开始行进，杜甫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桶底上。

    大约走出了两里地，杜甫感觉牛车停了下来。接着，桶盖被人打开，灿烂的阳光顷刻之间映入了眼帘。老者说：“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无事，可怜人，你快些回家去吧，小老儿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杜甫爬出桶来，下到地上，伏在老者面前，长跪不起：“谢谢老丈大恩大德，在下此时身无分文，不能酬谢老丈，日后若能相见，一定加倍奉上。”

    “唉，休说这些，快些赶路去吧。”

    别了老丈，杜甫向北趱行。此时，郭子仪大军已经逼近到长安城北。长安守将张通儒出城迎战，两军对垒于一遍原野之上，双方都摆开了决战的架势，旌旗蔽天，画角声扬。杜甫隐身在荒草丛中，时而弯腰奔跑，时而伏在地上爬行，一步一步地穿过了张通儒的防地，接近了唐营。看着在风中翻飞，旗帜上时隐时现的那个“郭”字，杜甫热泪盈眶，忘了饥渴，忘了身处险境，拼死前行，终于扑倒在唐军营中。

    一个都尉告诉杜甫，圣上已经移驾凤翔，就近指挥官军与叛军作战。于是，杜甫饱餐一顿后，又向凤翔趱行。五月初，历经千辛万苦，杜甫终于到达了凤翔。宣帝听说他从长安逃出，亲自召见了杜甫。杜甫眼含热泪，向宣帝倾诉了沦陷于叛军手上的两京和陕郡百姓的困苦生活，转告了百姓们期盼王师早日收复失地的心愿。宣帝听得泪水盈盈，好言抚慰了杜甫一番，几天之后，又授与杜甫左拾遗官职。

    历经生死，终于得近帝王，杜甫勤劳职司，决心为朝廷尽忠尽力。

    文部尚书、银青光禄大夫房琯到了宣帝行在之后，自报奋勇，上阵拒敌，率军收复两京。宣帝以为他才具颇高，任命他为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浦潼两关兵马节度使。与郭子仪、李光弼一同征讨安禄山。不料，房琯并无军事才干，胡乱摆阵，遭遇叛军后，一败涂地，损兵折将达四万之众。带了残兵败将逃回灵武，赧颜向宣帝请罪。宣帝体谅臣下，又正值国家用人之际，并没有过多地见责于他。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赴行在觐见宣帝。房琯叫吏部下文，任命贺兰进明为南海太守，代理御史大夫。贺兰进明进宫叩见宣帝谢恩。李辅国禀报宣帝道：“南海太守、代理御史大夫贺兰进明叩见圣上。”

    宣帝一听，有些纳罕。待贺兰进明叩拜之后，宣帝问道：“朕下旨任你为御史大夫，怎么又成了‘代理’呢？”

    贺兰进明回答：“此事只应在房琯身上。”

    “你与他不相与？”

    贺兰进明说：“微臣也是莫名其妙，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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