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太上皇恩准了刑部对刘幽求三人处置的上疏。八月二十六日,主审官到大狱里对三人宣布了刑部判决:刘幽求流放封州,邓光宾流放绣州,张暐放得最远,去了峰州。在明皇的坚持下,刘幽求好歹捡了一条性命,而张暐和邓光宾也沾了他的光,得以幸免一死。
打点了行囊,三个人分赴流所,三地皆处于南方蛮荒之地,距离京城有万里之遥,此一去山高水长,回还的可能性似乎是微之又微,三个人心中既是惆怅又是忧伤,告别了妻儿老小,孤零零地踏上了流放的路途。
走出明德门,刘幽求怅然回望帝都,巍峨的大明宫被高墙隔断,被连绵的房舍遮掩,连含元殿的一个飞檐都不能望见。此时,圣上一定在武德殿召见群臣,大概已经把忠心耿耿的他忘在了脑后,而连日里在大牢中左思右想,百思也不得其解。时至今日,刘幽求也没有想得明白,圣上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翻脸不认人,把他和张暐的谋划大白于天下,害得他差一点就踏上了黄泉之路。而那个谋划分明是为了圣上皇权的稳固,为了圣上龙体的安康。当了天子,莫非真的就与凡人不同?帝王胸襟,真的是难以揣测!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圣上么?如果还能见到他,一定要问个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栖栖遑遑,惨惨戚戚,刘幽求登上了南下的路程,一路风餐露宿,走州过府。从前出京,每到一地,地方官前呼后拥,百般阿谀奉承,曲意逢迎。如今,孤孤零零,形只影单,那班从前趋之若鹜的官员连影子也见不到一个。刘幽求心里苦笑:也好,一个人清清静静走路,省得尴尬。也有些为自己留后路的人,恐他日后起复返京重用,虚情假意来馆驿见面,却支三吾四,话语暧昧,反倒使刘幽求心生厌恶,不愿与他们多说一句话,坐一阵,便不欢而散。
刘幽求不曾料到的是,他刚一离开长安,中书令崔湜就差人飞马流星赶到了广州,将一封密信送到了表兄广州都督周利贞手上,信中再三嘱咐周利贞:待刘幽求途径广州之时,一定要想法设法,取了他的性命。周利贞向来以依附权贵为虎作伥为荣,巴不得此刻刘幽求就在眼前,一刀下去,取了他的性命,好求得崔湜的欢心,再通过崔湜,巴结到太平公主名下,赢得个青云直上。他马上复信一封,命来人带回京城,信中允诺崔湜:一定不遗余力,除掉刘幽求,为中书令分忧。
崔湜得到周利贞的承诺,十分高兴,以为杀掉一个流犯刘幽求,犹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心安理得地在长安等着刘幽求的死讯传来。
晓行夜宿,过府越州,刘幽求出京走了两个多月,到达了广西桂州。夜晚,正要睡下,人报桂州都督王晙来见。刘幽求从前听说过王晙,知道他是河北沧州人,为人正直,为官清明,在桂州为官,为当地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深受桂州当地人民爱戴。他夤夜来访,指明要见,却不知是为了何故。刘幽求连忙披衣起床,开门迎接王晙。
王晙一进房门,便倒身下拜:“王晙叩见刘大人。”
刘幽求忙不迭地伸手去扶他起来:“刘某是朝廷重犯,侥幸逃得一死,焉敢受都督如此大礼?!”
王晙跪在地上说:“刘公是为圣上扫除奸佞而遭佞臣陷害。终有一日,圣上会拨云见日,还刘公清白之身。”
刘幽求一听这肺腑之言,不禁立马热泪盈眶:“天日昭昭,此心可表!闻王大人数语,虽然是蒙冤受屈,心中亦甘亦甜!”
王晙起身,执着刘幽求的手说:“刘公,此地荒僻,兼着门户凋敝,不可居停,刘公不如到下官府中安歇,王某还有事要当面请教。”
“使不得使不得!”刘幽求连连摇手谢绝:“刘某是负罪之人,王大人来看在下一眼,说几句宽慰的话,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大人的好意刘某人谢过了,府中是无论如何也去不得的。去了,若是传到京城,那班人岂肯与大人善罢甘休?万一连累王大人为此丢了官职,刘某人罪莫大焉!”
王晙却不容他多说,扯了他的衣袖,命从人拿了刘幽求的行李,拉着刘幽求上了停在馆驿门口的马车,一路驰驱,到了都督府。
第二天,王晙安排了一桌酒席,为刘幽求接风洗尘。席间,王晙屏去下人,靠近刘幽求耳边,低语到:“下官有一事要告知刘公。”
“王大人请讲。”
王晙面色严峻,语气低沉:“前几日,有一故交从广州府过来,他说,广州都督周利贞喝醉了酒,在众人面前夸口说:中书令崔湜命他杀了刘幽求,如果事成,他就可以离开岭南,到长安去为官了!”
刘幽求一惊,手一抖,把夹在筷子上的菜掉了一桌子都是:“好狠的贼子,真的是要斩草除根啊!”
“刘公不必惊慌,依下官之见,不去封州,就留在此地,他周利贞纵有天大的靠山,也不敢跑到下官的治下来杀人!”
“这——,这——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
“刘某一戴罪之人,流徙是国家法度,怎好在此长期淹留,以至于带累了王大人呢?!”
“王晙并非趋利避害之人,救刘大人,是保国之栋梁,王晙义不容辞,刘公只管放心住下,万事不必担忧。”
“这——,这实在是烦扰王大人了!”
“就如此办了。来,刘公,我们吃酒,久慕刘公英名,今日有缘得见,王晙平生之大幸!来,今日你我二人一醉方休!”
周利贞为取刘幽求项上人头,在广州精心进行了一番策划,为保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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