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午,这个季节的阳光还算不上是多么炎热,可再不住大的衣裳了。
身在禁宫中的孝庄虽是一身盛装,却感觉不到炎热,尤其是从内而外的凉意,几乎会产生这就是万木枯零的深秋的错觉。尤其是昨晚这一切之后,无力感觉顿时袭来,仿佛背着沉重的包袱行了千里之遥的那种疲惫。
“城中汉人暴动,在赴死军的指引之下正往内城而来。”
当大清国的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不过是付之一笑,也仅仅就是一笑而已。城中汉人和旗人之间的矛盾早就尖锐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是再正常不过,不算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要真是有赴死军的精锐作为内应的话,搅动起这么大的风潮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内城找旗人的麻烦,而是要火急火燎的往外城方向移动,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赴死军主力进来。既然暴民都往里走了,那就足以说明不是什么赴死军,而是汉人自发组织起来的一种报复而已。
局面已经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城中的旗人死多少根本就不是皇太后在乎的事情,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种暴乱必然引起莫大血腥,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将永远也不能化解。这样的话,无论是赴死军还是两辽的老派满洲势力,都会把对方视为最大的生死之敌,为了尽快把对方彻底消灭,都不会有机会喘息。对于即将远遁蒙古地皇太后来说,+蚌相争隔岸观火,两方势力撕咬的越厉害对她的好处也就越大。
这种缺乏明确行动目的没有统一指挥地行动,就是闹的再大,也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除了对于这些暴民的进展速度多少还有一点儿顾忌之外,孝庄甚至都没有在意这么大的事情。
暴民已经不仅是在蔓延了,已经成了燎原之势,四下都在暴动都在打砸烧杀……
孝庄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些汉人被仇恨烧红了眼珠子的狰狞模样,甚至已经看到了内能的滔天血色,可这些都不过是一种“势”地表现而已。对于“势”的运用,孝庄也是一把好手了,要不然这个身单力薄的女人也会走到今日。
“赴死军杀进皇城了。”
御前侍卫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前来禀报。
孝庄却是微微一笑:“知道了。”
这一回应该是真正地赴死军了吧。孝庄甚至能够肯定杀进皇城之中地就是赴死军中地七杀营或者锄奸团。很有可能就是七杀营和锄奸团联手而为。
对于赴死军这个强劲地敌人。孝庄早就深有研究。先在敌人腹心之中预伏下奇兵。然后里应外合。这已经是赴死军地经典战法。在这种干系到赴死军未来地大战中。没有理由不使用。
赴死军一旦准备在京城来个内部开花。绝对是提早就在安排布置。让人防不胜防。虽然很对人都料到了赴死军会用这个战术。但是绝大多数人都错误估计了七杀营这种特战部队地目标。
京城和别处地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是精神和政治地双重中枢。这个政治上地影响和心理上地威慑远远大于战略意义。从根本上来说。打进皇宫一举摧毁大清国地中枢。擒拿清廷重要人物这才是最大地战略意义之所在。
若是能够完成这个目标,比打开京城地城门要重要的多。
孝庄要是连这一点儿也看不到地话,她也绝对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了。
孝庄早就料到赴死军会使用这个招数,同时知道她本人和儿子福临才是七杀营的战略目标,也早就做了准备,听说赴死军杀进皇城之后,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惊慌。
若是七杀营和锄奸团一直都不露面儿的话,孝庄才会感觉到威胁。
就像国手对局一样,真正的致命一击是让人能够感觉到却看不到招数,既然已经显露出来,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反而是一种看清对手招数之后的轻松。
赴死军也就只有这点儿招数了吧。
孝庄微微一笑,心道:我还说赴死军中的李四是何等的料事如神,原来也不过如此。无论何等精妙的招数,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终究算不得什么。
宫中御马监(管马的这个单位属于清廷内务的四监十二司,到底是叫御马监还是御马司资料很混乱,欢迎考据——作者按)中早就预备好了,两百蒙古轻骑和一百多早就挑选好的内廷侍卫,都是绝对忠诚可靠,随时都可以使用。
到了这个时候,孝庄反而轻松了,反正七杀营还在皇城,距离宫城还有老大的距离。无论这名动天下的决死之士如何神速,绝对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到来。
既然所有的安排布置都已经浮出水面,孝庄反而是真的气定神闲了,命人把宫里值钱的物件儿收集起来,装车出城。
感觉时候也差不多了,孝庄心情好了许多。
反正这个京城已不可守,就是失去也在意料之中,孝庄命人在慈宁宫的粉壁墙上书写一行斗大的墨字:
“割喉掏心,大清代明之诀也,君欲再乎?”
看了看墨迹淋漓的大字,孝庄特意让人再填上落款:大清国皇太后留字赴死军李者。
当年满洲人直取北京,用的就是掏心斩首战术,这可是大清国玩儿剩下的,你赴死军还对大清国的皇太后弄这一套,简直就是雷门布鼓孔府卖文。赴死军中的七杀决死兵一定会来这里,也一定会看到墙壁上的留字。
“走吧。”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地了,孝庄想着费尽心机的七杀营扑空之后的表情,忽然就开心了许多,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代……
片刻之后,几百轻骑打马而去,只留下空荡荡地慈宁宫和四下胡乱奔走的宫人。
按照赵启峰的战术,本来是准备以强硬的奇袭作为突破,一举杀入皇宫的。但是关二爷通过韩小旗的关系避免了这种生硬地战法,从水门顺利进入皇城。
即便是穿了清廷宫人的服色,这些人也不可能欺瞒太久,很快就被宫人识破。本就慌乱已极的宫人陡然见到敌人杀到了皇城之中,立刻就炸了营……
赵启峰地核心目标就是乾清宫的福临和慈宁宫的孝庄,也不大和这些宫人为难。只要他们不挡路的话,也就不加追杀,不顾一切地飞扑进宫城之内。
宫城中的侍卫和宫人有很多都是从关外带过来的,对于这个清廷还是有一点儿血诚之心的,也不象外围皇城的那些宫人,一见到七杀营立刻就吓的尿裤子或者作鸟兽散,甚至还组织了几起像样地抵抗。
因为七杀营和锄奸团的勇悍,再加上精心地准备和铁黄瓜的威力,关键还是大环境地压迫,让赵启峰等人终于突破重重阻力,一路杀了进来。
杀入鞑
宫之中,这是何等地威风,又是何等的荣耀,此等~流传千年。
稍微一审,就知道满洲的娃娃皇帝早就跑了,只剩下慈宁宫的皇太后。赵启峰立刻就调头杀奔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折损了十好几个弟兄,终于来到慈宁宫大佛堂。
但是这里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因为贪心还在搜刮宫中财物的宫人之外,那个大清国的皇太后早已不知去向。
就是审问这些宫人,这些低级的奴才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根本就不知道皇太后去了哪里。
从蛛丝马迹上来看,这个皇太后很有可能是已经起码逃窜而去,又捉了几个侍卫,三木之下,果然如此。
皇太后也跑了,而且是在蒙古轻骑兵的护卫之下跑的,已经逃走了有一阵子。
如此精心的准备,如此周密的安排,动用的人力物力无算,居然落空,怎么说都让大家沮丧的很。尤其是宫墙上的留字,简直就是对七杀营和锄奸团最大的羞辱。
在这些精锐里头很多人都是不识字的,包括他赵启峰在内,简单的字儿还能认几个,要说这种文绉绉的句子,还真是读不下来。
可跟随着行动的女子多是从山东来的,圣贤后裔,一个蒙古女子学了几年汉学的句子,如何能够看不明白?
解释之后,大伙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让这个鞑子的皇太后给羞辱了,而且是一记脆生生的耳光就直接抽在脸上。
大伙儿简直要气炸了,甚至有人拿着兵刃就在字迹上乱划乱刺:“贼女人,如此羞辱爷爷,抓住了叫你好看。”
也只能作为一句解气的话儿说说罢了,人家是骑兵,早就跑了,还怎么追的上?
就连关二爷这样豁达的汉子,也失落的不行,高高的心气儿顿时就泄了,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大戏一般。
连妻子儿子都交代好了,本指望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谁成想竟然是这个样子……
看着墙壁上的自己,斩首行动的总指挥,七杀营现任营官赵启峰,却没有叫骂更是没有沮丧,面色十分古怪,喉咙了发出咕咕的好几下奇怪声响,好像是见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之事一般,终于缓缓跪倒……
“赵营官,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大为惊奇,赶紧过来看个分明。
在这种场合下,无论是气的撞墙还是一跳三尺高的大骂,都是赵启峰的正常反应,毕竟这次斩首计划预谋了这么久却落了个空,实在让人气不过。可他赵启峰突然就跪下了,这算怎么个意思?
赵启峰梆梆梆就磕了三个脆的,嘴里还喃喃的念叨着:“大帅真是活神仙,这一回我是真的服气了,心服口服。”
旁人还纳着闷儿呢,这是唱的哪一出哇?
“赵营官,你……你这是怎么了?”一素衣女子问道。
“我没事儿。”
“那咱们营官怎么做,追是肯定追不上地,是不是再杀出去……”
赵启峰蹿起身子,忽然就是哈哈大笑起来:“狗屁的太后,自以为是神机妙算,真他娘就是个狗屁,狗屁也不如,哈哈,大帅说的对,这样的女人最多是在势力夹缝中找找平衡而已,真要是说大局,和咱们大帅就没地比。”
谁也不明白赵启峰是在说什么,这个七杀营的营官一直在笑,笑的肚子都疼了,看到众人惊奇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咱们哪儿不去,就在这慈宁宫里等。”
“等什么?”这里之后四下乱窜的宫女和太监,有什么好等的?
“等鞑子地太后回来给咱们捉,她会送上门儿来的,哈哈。”
“这……”孝庄好不容易才跑了出去,对于她来说,这皇宫已经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回来?
赵启峰终于道破天机:“诸位兄弟姊妹你们还不知道,我临来地时候,大帅就千万嘱咐,说这个太后不是个简单人物,要是咱们在大军强攻的时候展开奇袭,很可能会扑空。当时我就在想,咱们七杀营和锄奸团联合起来,预谋几个月之久,就是凌霄宝殿也能杀平了的,怎么会扑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哈哈,大帅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
“大帅嘱咐我,若是在慈宁宫扑空,一定不要走开,就在原地等候,鞑子太后一定会回来的。”
这次行动会扑空,本就是大伙儿地意料之外了。更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时的李四还远在千里之外,居然能够料到今日之事,莫非大帅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当时我也是不信呐,可眼下一看,谁还敢不信?”赵启峰是真的服气了:“杀散宫人,然后咱们进里头坐等,哈哈,这就叫坐在桩子上等兔子……”
“守株待兔?”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一众人等轻易驱散周遭的宫人,然后进入空旷的大佛塔等孝庄回来。
孝庄肯定会回来,这无关什么局势,更无关什么筹算,完全就是出于对李四地迷信。大帅是胸怀天下的人物,他说孝庄会回来那大清国地太后就绝对会回来,因为大帅的话就是天意!
一个自以为是地蛮族女子就想和大帅斗心眼儿,更可笑的是还自以为得计,这岂不是天下间最可笑之事?大帅是何等英明神武,若是连一个蛮族女子也斗不过,那大帅也就不是大帅了。
孝庄这样地女人和大帅斗,结局只有一个,而且只能有一个,一定会败的很惨!这是在场众人的共识。
再怎么空旷的大佛堂,一旦塞进去一百来号人,也就显得拥挤了。赵启峰一屁股坐在硕大是香案上,取过贡品果子就食……
几个女子体力不行,也借着这个机会到佛当侧面的耳子房里休息。
“咦,我以为这个鞑子太后的起居是何等奢华呢,原来也是这般简朴。
”简简单单的一个柜子,连张坐器也没有,还是硬板子床,一看就知道是常用的。
这些素衣女子也没有想到孝庄是如此简朴,和想象中金碧辉煌锦衣玉食的排场相差太远了。
“这个鞑子的太后居然如此节俭,起居之物也多是笨重。”
“哼,她想的是富有四海奴役亿兆,大奸大恶之人岂是那些贪图享乐的小人可比?”
几个素衣女子在木板床上搜出一柄短小的匕首,这柄匕首人刃口锋锐,刀尖处略略往外弯曲,一望而知就是蒙古人随身携带的那种小刀子。
这种小刀子本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儿,在蒙古人当中,这种小刀子更多是用来割肉分切之用,从来就是随身携带。但是这个皇太后的身份尊崇无匹,根本就不必自己动手切肉,又是藏在枕头之下这种隐秘的所在,分明就是准备拿做防身之用。
虽然不知道这
后是在畏惧什么,但是把锋锐的刀子藏在枕下的做派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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