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伉呆楞许久,似又想起另一事来,急急忙忙出帐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抱着个黑底绘朱鸟的漆壶进来。
“这坛紫金醇是圣上特地吩咐的,说表兄今年春夏两战,将匈奴人逐出漠南,功劳冠绝三军,这要给表兄庆功的酒。”他放到霍去病案前,便要启封泥,“这酒可是高祖时候所酿的酒,比几百牛羊还珍贵若是这酒也被下了毒,那真是就可惜了了。”
霍去病按住他的手,先不让他动封泥,自己扶瓶细细查看了一番。漆壶封泥尚且完好,并未有启封痕迹,封泥上也未见有洞眼,想来应该没有被下毒。
“只有这么一坛子?”霍去病问。
卫伉点头:“嗯,就这么一坛子。”
战不是他一个人打的,酒又怎能一人独饮。只是这酒,委实太少了些。霍去病微叹口气,站起身来,命卫伉带上酒,随自己出帐来。
“传我将令,全军在溪边整装待命。”他吩咐帐前的军士。
军士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功夫,胡笳声响彻营地,上万士卒整装钻出帐篷,快而有序地列队集结……一切有条不紊,只听得脚步声纷沓,却绝无其他私语噪杂,卫伉素日也曾在卫青军中呆过一段时日,此时见甚是年轻的霍去病治军有方,不由暗暗佩服。
正是清晨时分,草尖上露水未干,溪水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隐约可见对岸苍苍蒹葭。
霍去病静静立在溪水边,面前是万余名汉军士卒。
目光落在他腰腹伤口所在位置,又见将军自卫伉手中取过紫金醇,子青禁不住颦眉,那漆壶看上去甚重,他的伤口又怎么受得住。
双手端住紫金醇,霍去病忍住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朝着将士们朗声道:
“春夏两战,我们将匈奴人逐出漠南,圣上龙心大悦!这坛酒,就是圣上所赐的紫金醇。酒是好酒,据说是高祖时候所酿的美酒,可我不能独饮,因为漠南不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还有你们!……”
他的目光带着苍凉,声音略低。
“……还有那些回不去的弟兄们。皋兰山下的七千多名弟兄,祁连山下四千多名弟兄,所有……所有的跟着我霍去病出征,却回不去的弟兄们!”
“这酒!――我们一起喝!”
他重重道。
随即他启开泥封,高举起漆壶,香醇的酒水自壶口倾泻而下,芬芳酒香四下溢漫,水光点点溅开,酒水径直注入金泉水中。
卫伉目瞪口呆地看着表兄将整坛佳酿倒入金泉水中,一滴不剩!而他眼前的将士们眼中则泪光闪耀。
风起,溪水面上的薄雾非但未被吹散去,反而渐渐转浓。
雾气缓缓涌动。
风声呼啸。
对岸的苍苍蒹葭已被浓雾淹没,影影绰绰摆动着,却似有千军万马从中踏雾而来……
霍去病随手扔掉空的漆壶,半蹲下身子,注视着浓雾中那些苍白而熟悉的模糊轮廓,轻声道:“本将军,敬你们!”
他伸手掬了口溪水饮下,头低垂着,眼底深处映着水光。
身后的将士们,纷纷大步涌自岸边,掬水来饮。
伯颜在溪边跪倒,连饮几口之后,泣不成声,低首喃喃自语,自他口中吐露的是一个个沾染着鲜血的姓名……
平日里话最多的赵破奴,到了此刻,却是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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