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父生了病,为何却会睡在书案上而不是床上?”小皇帝踮起脚尖往房里张望了一下,“莫不是他在哄朕?”
侍女惶恐地跪下解释道:“欺君是大罪,丞相大人哪敢犯?”
赵胤在心中冷嗤一声,贺兰之犯得大罪还少吗?
虽然内心讥讽冷嘲,但小皇帝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天真乖巧的样子,“相父真的病了?”
“回陛下,大人昨日夜里咳了血,半个时辰前才刚服下药,这会子药味儿还有些没散呢。”
赵胤闻言嗅了嗅,空气的确如婢女所言还萦绕着仍未消散的淡淡药草味。
“相父为何会咳血?”
“婢子听闻是因为大人积劳成疾。”
“……”
赵胤故作天真烂漫的笑容差点没绷住。
积劳成疾?!!
这个贺兰之除了把能够有机会供他贪污的折子拿出来随便批两笔外,还做过其他什么正事儿吗?
还积劳成疾,劳他奶奶个腿的劳!这是怎样的厚脸皮才敢说自己积劳成疾?!
赵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朕……朕知晓了。朕会提醒相父多注意休息的。”
“谢皇上。”
“行了,不必在这儿候着了,你回去吧。”赵胤正想回卧房,却看到那侍女一脸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于是又补了一句道,“朕会等相父醒来让他用膳的。是朕挥退了你,没让你在他身边伺候用膳,朕不会让他怪你的。”
婢女一听此话,立马叩头谢恩,盈盈拜倒,“皇上隆恩!婢子多谢皇上!”
赵胤没再多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令其退下,随后迈步再入丞相卧房。
贺兰之看上去是真的累了,伏在书案上枕着胳膊睡得昏昏沉沉的。就算赵胤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许久,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说实话,赵胤很希望贺兰之能够一直维持着睡着的模样。生来那样一副温良谦恭的眉眼,却活生生被那低劣的品性给糟蹋了。
如果贺兰之的品性没有这么恶劣,野心没有大到想要摄政夺.权,哪怕他只是个平庸无奇的人,赵胤也愿意让他安安稳稳地待在相位上一辈子,而不是谋划如何杀了他。
只可惜没有如果。
赵胤叹了口气,寻了地席上的软垫坐于书案旁,取过贺兰之先前搁置在书案上的折子细细看来。
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贺兰之大多看的都是近三四十年内的奏章,皆是经先帝或先丞相之手批阅的。而自他赵胤登基后的折子,似乎根本没有在他的阅览范围之内。
想来也是,毕竟那些都是贺兰之自己批的折子,也无需再看。
可问题是贺兰之会突发奇想要看这些折子做什么?
赵胤蹙眉思虑,他无法看透贺兰之这番举动的深意,更加看不透贺兰之究竟又在动什么坏心思。
他托起下巴盯着伏案沉睡着的贺兰之,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张被他压在肘下的写满朱字宣纸。
赵胤试图抽出那张纸头,不过未能成功。于是赵胤只得作罢地从坐席上站起,蹑手蹑脚地溜到贺兰之身后,以一种几乎是从背后整个人环住贺兰之的方式将双手撑在桌上,才勉强能看到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他似乎还能嗅到贺兰之那头柔顺墨发上散发的沁人香气。
皇帝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告诉自己相父身上有什么香味不是重点,那张看起来像是谋划了什么诡计的纸头才是重点。
“民生类奏章中,我发觉有很多臣子曾经上奏洪涝灾害问题,多发生于春夏季长江中下游部分。过去几十年做法大多是拨款济灾,最多也只有派人修河堤防洪水。没有见过要改进排水系统之类的建议,需要笔记一下,日后可以…………”
剩下被贺兰之的手挡住,无法再继续看下去。
虽然没看到多少内容,但这个笔记似乎是贺兰之认真思考过写下的。
赵胤的神情有些动容。
“唔……”贺兰之发出一声低吟,睫毛轻微地颤了颤,似乎已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赵胤闻声立刻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坐回书案旁的软垫上。
这个贺兰之,似乎变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