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了,假如贪图眼前的利益,不愿意拿现在的财富去换取未来的权势,那就没办法了,估计宝鼎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杀鸡儆猴嘛,小手段而已。
新年前后,蓼园门下的巨贾全部赶到了咸阳,各家家主为了家族的未来,不仅仅要向宝鼎表忠心,更要全力支持宝鼎的策略,以便争取在新时代继续生存下去。
宝鼎特意用了两天的时间,专门和巨贾们讨论蓼园的发展大计。
毫无意外,巨贾们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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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的政策出台之后,太傅公子宝鼎、丞相隗状、王绾、治粟内史冯去疾和少府王戊便召见了中土所有的巨贾,与这些巨贾们具体商讨如何最大程度地调动国力、集中和合理利用中土财富等诸多用来缓解中央财政危机的一揽子方案。
旧时代还没有结束,新时代才刚刚拉开帷幕,这些曾经在旧时代“长袖善舞”的巨贾们有着丰富的影响和干涉国策的经验,虽然他们知道新时代来了,统一大势已不可逆转,但谁敢说从此大秦就是中土唯一的王国?谁敢说大秦不会重蹈大周王朝的覆辙,陷入分裂和战乱?即便是周武王,在他驾崩后,诸侯便纷纷造反,内战爆发,如果不是周公摄政,力挽狂澜,大周王朝哪来的八百年国运?秦王政迟早都要死的,他死了,新王能否镇制功臣?郡国制会不会崩溃?中土是不是再一次诸侯并列?武烈侯就是大秦最大的功臣,将来他可能就是中土最大的诸侯王,甚至有可能再一次统一中土,到那时这些改变了身份的巨贾们或许就有机会成为一方诸侯。人性贪婪,巨贾们更是贪婪到了极致,即便他们遵从武烈侯的策略,但在激烈的思想冲突下,他们永远不会变成一头温驯的小绵羊,任由大秦剪他们的羊毛,他们会想方设法利用眼下的机会去影响甚至改变大秦的国策。
巨贾们愿意捐助,愿意投资,愿意向咸阳宫做出妥协,而咸阳宫也不吝啬于贵族的爵位,更不吝啬于做出承诺愿意以未来的利益回报巨贾们现在的慷慨解囊和忠君爱国之举。
政策是否具备持久性关系到君王和中央的权威,但秦王政和咸阳宫的最终目标是“集权”,他们随时会毁弃承诺,改变政策,而巨贾们对此一清二楚,获取爵位并不意味着获得权势,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还要庇荫于蓼园门下逐渐发展,所以能否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壮大武烈侯的实力才是关键所在。
为此,他们表现得很“强势”。蓼园门下的巨贾太多,而依附于其他大秦豪门的巨贾势力单薄,尤其在琴氏明确表态和蓼园巨贾共进退的情况下,形势就一边倒了。
蓼园巨贾提出,捐助和投资实际上都不能缓解当前中央财政的危机,那是治标不治本,在中土局势不稳,大秦国力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咸阳实施一连串的重大决策,中央财政根本支撑不了,所以有些决策的实施必须暂时搁置或者延缓。
这意思很明显,我虽然是一头肥羊,我也愿意给你剪羊毛,但你不能只顾眼前利益,剪了羊毛就把肥羊一刀宰了,你总得给我草吃,给我水喝,让我保持茁壮的身躯继续长羊毛,这样我活下来了,继续吃香的喝辣的,而你也可以继续剪羊毛,大家你好我好,共享中土统一所带来的利益。说白了,就是在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你必须给我一大块利益,不能过河拆桥,否则,大家撕破脸,谁也没好处。
咸阳假如做一锤子买卖,剪光他们的羊毛,把当前最急迫的几件国事一次性解决了,那巨贾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岂不是和那些被强行迁徙的关东富豪毫无区别?
咸阳宫非常恼怒。我剪你的羊毛,那是给你面子,授你爵位,更是天大的恩赐,你竟然给脸不要脸,和我谈条件,拿羊毛来要挟我,你想死啊?
不过咸阳宫不敢逼得太狠,掠夺富豪财富缓解中央财政危机虽然是个缓解燃眉之急的办法,但激化了中央和地方之间的矛盾,激化了咸阳宫和镇戍地方的功臣们之间的矛盾。你中央财政不够可以掠夺地方富豪,那地方财政怎么办?地方府署即便再乘机搜刮一次,所得也是极其有限,远远不如养着这些肥羊,一次次的剪羊毛。但咸阳宫有宗室和外戚做后盾,有武烈侯的公开支持,中央现在连蓼园巨贾们的“羊毛”都敢剪,还怕你地方功臣造反不成?所以这一次中央名义上是和巨贾们共商国事,实际上就是向宗室和外戚贵族做妥协,即便巨贾们提出来的建议有干涉国策之嫌,那也得忍着。
讨论几天后,双方在关键性问题上拒不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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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觐见秦王政。
秦王政以立储来赢得了宗室和楚系的支持,这种支持不仅仅体现在燕南和江南两个封国的撤销上,也体现在咸阳宫下令掠夺关东富豪的财富上,不过关东富豪中的巨商富贾有强硬的靠山,宗室和外戚贵族做为靠山虽然主动选择了妥协,但妥协是有条件的,不能损害了他们的直接利益。
或许咸阳宫是想妥协,然而,咸阳宫联合宗室和外戚肆无忌惮地掠夺地方财富,损害了关东人和老秦人的利益,逼得这两派贵族群起而攻之,咸阳宫不敢偏袒,只好“沉默是金”,静待局势的发展。
关东人和老秦人怨气满腹,你们宗室和外戚倚仗权势,让那些巨贾们明目张胆地“抢劫”财富,赚得盆满盂满,如今你们犹不知足,还要抢劫我们的财富,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你抢我们的,那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在你身上咬下一块肉。这次谈判陷入僵持,就是因为丞相王绾和两位财政官长冯去疾、王戊的阻挠,咬牙切齿也要在大肥羊身上砍下一条腿。
豪门贵族互相争斗,咸阳宫当然高兴了,所以秦王政和内廷始终一言不发。
宝鼎向秦王政再一次阐述了“剪羊毛”之策。
秦王政耐心听完,然后问道,“你在北疆学会了放牧,这养羊的本事倒是不小。蓼园目前养了多少羊?这些年你剪了多少羊毛?”
“征伐中原,赈灾救灾,迁徙灾民,征伐江南,建十八方镇,开凿南岭大渠,第一次开辟东南战场,北疆的垦荒屯田,北疆长城要塞等防御设施的建设……”宝鼎毫不客气,一一例举,“无论蓼园剪了多少次羊毛,都无法抹杀这些肥羊对大秦统一所做的贡献。”
宝鼎神情严肃,义正严词。
秦王政冷笑,“但也无法否认他们在统一过程中所掠夺的巨大财富。”
“如果没有他们的掠夺,这些财富现在都在谁的手上?咸阳宫抢得回来吗?”
秦王政顿时哑然。如果没有蓼园巨贾有组织有预谋的掠夺,那么这些财富必然落在功臣们的手上,秦王政若想把这些财富再抢回来,那就不是困难了,而是要掀起一场屠戮的风暴。
“羊毛是要剪,但前提是肥羊必须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宝鼎说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稳定第一,为了稳定,必要的妥协不但不会削弱中央的权威,反而会让中央权威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而空前高涨。”
秦王政凝神沉思。
“竭泽而渔不如放水养鱼。”宝鼎言辞恳切。
秦王政缓缓点头,“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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