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同车进城。
公子豹原本担心宝鼎受到秦王政的“欺辱”后怒气冲天,谁知宝鼎情绪很好,一路上欢声笑语,看不出来有任何生气的样子。公子豹愈发忐忑,他知道宝鼎的脾气,一旦爆发,后果严重,所以三番两次想开口安慰一下,但都被兴高采烈的宝鼎有意无意地阻止了。
到了刁斗巷,赵信、宗越率众出迎。宝鼎再见故人,很是兴奋,一一寒暄。蓼园府门大开,白氏、赵仪和溥溥早在府门外望眼欲穿了。宝鼎和黄依拜见了母亲,众人相携进府,蓼园一片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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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豹没有离开,今夜蓼园的家宴结束后,他必须与宝鼎好好谈谈,他要知道宝鼎回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宗室也是争论不休,在很多大事上都存在着严重的分歧,而归根结底就是不知道宝鼎真正的意图。
宝鼎现在已经是宗室的“领袖”了。宗室因他而重新崛起,老嬴家的子孙们再一次切身真实感受到了权力和财富带给他们的无上荣耀,而这种荣耀是以宝鼎的强悍实力为基础,一旦宝鼎倒塌了,宗室是否还能继续享有这种荣耀?答案不言自明。
宗室之所以衰落,就是源自商鞅变法,源自分封和世袭的没落,源自大秦中央集权的国策。今日的秦王政是坚定的高度中央集权制的崇尚者,秦王政矢志追求集权中央,不管是权力还是财富,都要集中于中央,即便是身体里流淌着老嬴家血液的宗室,也无法从日益强大的王国里享受到更多的特权。
宝鼎改变了这一切,宝鼎从离开咸阳赶赴统一战争的那一刻起,就站在了秦王政的对立面,就与咸阳宫展开了激烈的对抗。现在秦王政赢得了统一大业,他急不可耐地要收复政治上的“失地”,要重新实施以中央集权为基础的国策,而宝鼎是否还能继续对抗咸阳宫?是否还能继续让宗室享有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财富带给他们的无上荣耀?
蓼园的家宴还没有开始,太尉、武安侯公子腾就匆匆赶到了刁斗巷。他是宝鼎的自家长辈,参加欢迎家宴是理所当然的事。
家宴开始不久,内史公子成也到了。紧随其后赶到蓼园的就是刚刚回京不久出任将作少府的公子庄。
四位宗室重臣先后赶到蓼园,不要说白氏和赵仪了,就连蓼园家臣都感觉到气氛不对。联想到王翦、蒙武和麃公回京,都是举城欢庆,而宝鼎回京,却悄无声息,这其中所蕴含的东西就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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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结束后,宝鼎把公子豹等人请到了白鹿堂。
五位宗室喝着香茗,聊着家常。宝鼎看上去云淡风轻,而公子豹等人却是焦虑不安。终于,公子豹忍不住了,率先问道,“你为何回京?”
宝鼎放下玉杯,淡淡一笑,“我曾与大王有十年之约,如今中土已基本统一,我完成了当年的约定,当然要回京了。”
公子豹浓眉紧皱,十分不满地瞪着宝鼎,有心想责叱他几句,但又怕激怒了宝鼎,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公子腾抚须轻叹,“你既然回来了,该说清楚的就说清楚。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将来不会再有了。”
五位宗室重臣,五位中枢大臣,其中还有三位是位列上公的大臣,公开地同聚一堂喝酒吃饭,然后再坐在一起私密交谈,这是罕见的事情,也是律法明令禁止的事情。今天是例外,因为秦王政对宝鼎太过“刻薄”,连个最基本的欢迎礼仪都没有,做为宗室,当然要过来安抚一番,以维护宗室内部的团结。假如御史府因此而弹劾他们,也有个很好的托辞。
宝鼎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你既然回来了,就必须做出选择。”公子成看到宝鼎迟疑不语,不得不把当前隐藏在咸阳政局背后的秘密详细告之,“宗室内部的分歧非常大,如果你迟迟不能拿出决策,会让事态迅速失控。”
宝鼎冷笑,摇摇头,“我早就拿出了决策,为什么你们不相信?”
公子豹、公子腾、公子成和公子庄互相看看,脸色都有些难看。
宝鼎的确拿出了决策,他不止一次申明自己的政治理念,他坚持中央集权制,而有限制的分封不过是为了让统一前后的大秦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封国最终要撤消,而“撤藩”已经明确写进了律法。
但谁相信宝鼎这番话?你当自己是圣人,但天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看到的不是圣人,而是一个正在不遗余力地打造北疆,试图在北疆割据称霸的大权贵。你欺骗自己可以,但想欺骗别人,未免一厢情愿了。
公子成苦笑,打算直言不讳了。大家都是一个利益集团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再说现在分封之议甚嚣尘上,咸阳宫焦头烂额,只要你武烈侯再推波助澜一把,咸阳宫肯定支持不住。现在你武烈侯都可以做一方诸侯了,还有必要隐瞒什么吗?
公子庄眼明手快,急忙阻止。他在中原待了好几年,对宝鼎的性情比较了解。宝鼎做事想来谋定而后动,至今没有失过手。这一次宝鼎回京,想必也有全盘谋划。他既然敢回来,就一定能回北疆。现在重要的不是武烈侯做出何种决策,而是武烈侯打算如何实现他的决策,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此次回京,武烈侯有何具体打算?”公子庄恭敬地问道。
“稳定,稳定至上。”宝鼎说道,“大秦唯有全力稳定政局,稳定疆土,稳定天下苍生,才能把前期的战果一一收入囊中。”
公子豹等四人面面相觑,眼里都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宝鼎的目光从四人的脸上缓缓扫过,“很困难吗?”
公子豹冷笑,“停止南征?停止统一的步伐?你当真以为中土统一了?你到朝堂上去看一看,有几个人认同你的奏议?”
公子庄冲着公子豹连连摇手,示意公子豹稍安勿躁,先让武烈侯把他的具体打算说出来,然后再商议。
“第二件事,就是修筑直道,力争在三到五年内,通过子午岭和白于山的宽敞大道把咸阳和北疆连为一体。”宝鼎继续说道。
公子豹等人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大家都想到宝鼎回京,必然要极力推动直道的修筑。统一大战暂时停止,大秦休养生息,当然有条件修筑直道了。
“第三件事,就是假如咸阳宫一定要把统一大战继续下去,那么当大军受阻于大江之时,必须先行开辟西南战场。”
这句话让公子豹等人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中原决战之前,宝鼎在洛阳就与王翦、公子腾谈到渡江作战的事,当时宝鼎坚持要在渡江之前开辟西南战场。王翦和公子腾当时都没有反对。中原决战还没有打,还不知道胜负,在这之前谈什么渡江作战,什么开辟西南战场等等,实在没有太大意义。
现在形势变了,中土诸侯国就剩下楚国了,而楚国连遭重创,不堪一击,秦军完全有能力一鼓作气,渡淮渡江,吞灭楚国,彻底统一中土。暂停统一大战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而在渡江之前必须先行开辟西南战场,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公子豹等人望着宝鼎,感觉这小子疯了,完全是在胡言乱语,胡扯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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