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公子高就是个棋子。博弈结束了,他这个棋子又被一脚踢回江南。不过公子高经此博弈之后,心智逐渐成长。在一帮老秦重臣的“教诲”下,他知道大秦的政局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以秦王政和武烈侯为中心,就是两者之间的博弈,这就像当年宣太后和昭襄王时代,华阳太后和庄襄王、秦王政父子的时代一样,政治博弈始终是围绕着权力的最高层而进行。
现在武烈侯势弱,但秦王政也没有绝对优势,两者博弈很激烈,这时候公子高根本没有机会“染指”王统,但这并不代表公子高永远没有机会。公子高的机会在封国,在地方,在未来,一旦统一后公子高能在大江以南形成割据称霸的局面,把大秦的分封推向深入,那么公子高进一步可以成为中土之主,退一步也可以做个诸侯王,独霸一方。
公子高的思想就这样被改变了,他成了豪门贵族掠夺中土权力和财富的“急先锋”,成了功臣参加分封的“开路者”。他或许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这世上谁不是“棋子”?谁不是活在“利用”和“被利用”之中?公子高要达到目的,就必须赢得实力,赢得豪门贵族的支持,而豪门贵族若想达到目的,就必须扶植一个“强者”,一个像武烈侯一样足以抗衡咸阳宫,与中央争权夺利的强势人物。
宝鼎到了江南后,公子高数次试探,想知道离石会面的结果,想知道自己的父王和叔父两人所拟定的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方案是什么。宝鼎在这一点上并没有隐瞒,明确提醒他,江南这个封国可能要取消,所以宝鼎反过来试探他,是愿意去开拓西南,还是愿意去征伐江东。
公子高当然不愿去冒险开拓西南,更不想去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他有抱负,有理想,而抱负和理想的实现需要实力,需要基础,需要一块好地盘,而江东就是他一展风采的好地方。他已经下了决心,即便咸阳勒令他去开拓西南,他也绝不去。他有老秦人做后盾,还有一些宗室也会给予帮助,他有信心在这件事上获得完胜。
不过公子高还是十分畏惧自己的叔父,他不敢明确回答,而是用一种隐晦的方式,阐述自己理想的方式,委婉地向叔父表达了自己要去征伐江东的想法。
公子高知道叔父不太高兴。
西南策略是叔父拿出来的,大秦的大部分官员包括很多中枢大臣之所以对西南策略不重视,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西南策略的最终目的不过是开疆拓土,而目前大秦的当务之急不是开疆拓土,而是统一中土。但叔父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或许也是为了眩耀自己的权势,却执意要耗费有限的宝贵的钱粮去开拓西南。
公子高不理解,更不愿意去。叔父不高兴又能如何?你反正也不喜欢我,甚至为了让扶苏上位,要把我踢到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的利益?你不为我考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其实无论是咸阳的士卿还是公子高本人,对西南策略的理解都是错误的,但这个错误的理解来源于这个时代的局限性。这个时代有几个人看到了来自北方大漠的威胁?南北战争对他们来说非常遥远,更不要说什么大秦在统一后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了。另外就是对统一战争的艰难性认识不足。秦王政在灭楚之后继续南下攻击,事实上不是要开疆拓土,而是要把六国余孽尤其是楚国的逃亡贵族一扫而尽,从而全心全意去经略北方,哪料到南岭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不但拖住了大秦的军队,还拖垮了大秦的国力。
宝鼎先知先觉,不代表这个时代的统治者都是高瞻远瞩之辈,所以西南策略不被重视是情理之中的事,公子高不愿意去开拓西南更是理由充足。宝鼎无法用自己那一套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是危言耸听甚至是胡说八道的东西去说服别人。
宝鼎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努力。他利用大灾转徙人口到江南,垦荒屯田,建设军队,给开拓西南打下基础。他利用形势的发展把楚国“骗”了进来,联合楚国的力量开凿南岭大渠。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欠马上开拓西南的理由和愿意去开拓西南的领导者。好在老天眷顾,剧烈发展的形势让宝鼎找到了愿意去开拓西南的领导者,而东南熊氏为了逃避屠戮之祸,根本不需要理由,他们在“大难临头”之际,南下的速度会非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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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沙后,宝鼎专门设宴,犒劳修凿大渠的官员和工匠,并给予厚赏。
宾主尽欢之后,宝鼎召见了监御史陈禄。
闲聊稍许,宝鼎转入正题,“咸阳对你有何安排?”
咸阳至今没有提拔或者征召陈禄回京的消息,而陈禄在大渠修成之后,也还有一些扫尾工作要做,所以注意力也没有转到自身的前途上。
当初陈禄在司空府主管水利工程,是宝鼎亲自点名要来的。陈禄在蛮荒之地一干就是数年,而南岭大渠的开凿成功更是功勋彪炳,但蛮荒之地的这条大渠目前还没有展露出它的“威力”,咸阳根本不重视,甚至还有劳民伤财的抱怨,如果不是宝鼎强势介入始终督促,如果不是宝鼎把楚国“骗”了进来,这条大渠估计在宝鼎离开江南后就停止修凿了。
陈禄默默地干了数年,却得不到咸阳的承认,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好在宝鼎一直关注,逢年过节都由封君府专门拨款犒赏修渠的官员和工匠。夫人黄依受宝鼎的委托,曾三次赶赴十八方镇和南岭大渠,代表武烈侯慰劳军民,这在一定程度上让陈禄和工匠们得到了一些安慰,私下里甚至有人说,权当为武烈侯修好这条渠。
现在大渠修完了,监御史陈禄的使命基本完成了,当初随他一起南下的水师和工匠们陆续返回京师,但他是长沙郡的监御史,他走不了,还得在这里继续待着。
陈禄的师傅是中土大水师郑国,现在还是秦王政的客卿,就凭他师傅的地位,陈禄返回京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正因为是小事,宝鼎突然问起来,陈禄在感激之余,却是非常谨慎,唯恐说错了话。不管两人现在关系如何,陈禄在朝堂上始终属于关东系,或许宝鼎无所顾忌,但陈禄不能不小心。他位卑权轻,承受力有限,无论派内还是派外如果有上位者要对付他,易如反掌。
“我这几年都没有回家。”陈禄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今年年底回家一趟,我很想念自己的母亲,还有孩子。”
宝鼎连连点头,又伸手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苦了你了,我很抱歉。”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回京吧,你也该回京了。”
陈禄大喜,他最担心的就是宝鼎阻止自己回京,尤其看到宝鼎亲自到江南巡视,而且听说宝鼎有意马上开拓西南后,他更担心了,谁知今天宝鼎给了他一个惊喜。
“谢谢武烈侯。”陈禄站起来,喜形于色,俯身就要大礼叩拜。
宝鼎急忙站起来扶住他,“御史能理解我的苦衷,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修好这条大渠,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啊。说说,回京后,你打算去哪?只有力所能及,我将不遗余力地助你达成心愿。”
陈禄大吃一惊,脸色微变,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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