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咸阳不会给我们军队,大王不会给我们粮食,上苍更不会赐给我们奇迹。”
“我们还有什么?”宝鼎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我们只有这副臭皮囊,只有求生的意志。现在我们和山林里的野兽有什么区别?我们和大漠上的匈奴人有什么区别?我们和野兽一样,和匈奴人一样,要生存,要活下去,所以我们要去战斗,要去烧杀掳掠,即便是人吃人,也要杀出一条活路。”
宝鼎的声音在大帐里阵阵回荡,猛烈地冲击着官长们的心灵。
“没有求死的勇气,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宝鼎挥动着手臂,大声吼道,“我不要懦夫,也不要胆小如鼠之辈,我只要勇士,敢于直面死亡的勇士。怕死的都给我滚,不怕死的就留下,随我一起渡江作战,给我杀出一条活路。”
曝布、熊庸等人齐齐跪倒,轰然发誓,“愿与武烈侯生死与共。”
魏起、甘罗等人则是暗自苦叹,这就是武烈侯,疯狂的武烈侯,而武烈侯之所以迅速崛起,就在于他的疯狂。没办法,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既然武烈侯要疯狂,那也只有随之一起疯狂,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了。
“传我命令,大军即刻渡江,以最快速度攻击长沙。”宝鼎毫不犹豫,断然下令。
“告诉灾民们,随我一起渡江作战,杀出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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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侯来了,惊天一吼,一切都变了,把人变成了野兽。其实仔细一想,无论是武烈侯还是灾民,都没有退路,要想活着,就得像野兽一样去厮杀。只有杀戮,只有以命换命,只有人吃人,才能赢得生存的机会。这是生存法则,这个法则本来就血腥而残忍。
一夜之间,江陵的气氛变了,哀鸿遍野变成了杀气腾腾,无助等死的人变成了咆哮的野兽。
军队动了,一支支军队火速开赴渡口,“到江南去,到江南杀出一条活路”,震耳欲聋的吼声震撼了天地。
大秦将士的热血沸腾了,灾民们的求生意志也再一次被点燃,军民们的目标同时指向了江南,指向了那块可以带给他们一条活路的神秘土地。
渡江的速度骤然加快,渡江的人群更是铺天盖地。
深夜,行辕里灯火辉煌,军政官长们聚集在一起,商讨攻打长沙之策。此时此刻,再没有人去关心军队的数量、粮食的多少以及东南所面临的紧张局势了。
攻击,杀戮,就像匈奴人一样去烧杀掳掠,那所有的难题,所有的矛盾都能解决。
人终究是要死的,无辜庶民终究要在这场灾难中付出惨重的代价,即便集整个中土之力去拯救这场灾难,也无法避免大量生灵的死亡。反正都要死,反正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何不在死亡之前来一次最后的疯狂?
荆轲悄悄走近被官长们围在中间的宝鼎,附耳说了两句。宝鼎面露惊喜之色,匆忙随着荆轲走进了偏帐。
偏帐里站着一位中年人,竹冠布衣,朴实无华,从容自如。
“这位就是赵国盖聂。”荆轲恭敬介绍。
盖聂微微躬身,两眼紧紧盯着武烈侯,仿佛要洞穿他的内心。
宝鼎仔细打量着盖聂。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盖聂的大名就在他的耳畔不断响起,对这位名震天下的剑道大师,宝鼎可谓仰慕已久。
“大师从河北而来?”宝鼎伸手相请,一边撩衣坐下,一边笑着揶揄道,“大师打算取我颈上人头?”
盖聂目露悲色,“天灾人祸,不得不背井离乡,南下求生。”
宝鼎诧异地看着他,“大师也要背井离乡?”剑道大师盖聂,那是何等人物?竟然在大灾之下无力求生?匪夷所思的事。
荆轲叹了口气,“聂兄一生追求剑道真谛,从不依附于权贵,家中一贫如洗。”
这话宝鼎却是不信。据黑冰所报,盖聂虽然住茅庐,耕薄田,但门下弟子众多,折交下交的权贵更是不知凡几,家中即便一贫如洗,那也不过是隐者大贤的一种锤炼方式而已。以他的身份地位,河北大灾尚不至于逼得他背井离乡南下求生。不出意外的话,盖聂名为逃荒,实为救助灾民。以他的实力,关键时刻揭竿而起,带着灾民发动暴*还是绰绰有余。以暴制暴,也算救世之道。
“大师既然来了,那必定有话要说。”宝鼎不想浪费时间,直言不讳地说道,“请大师指教。”
盖聂稍加沉吟,问道,“武烈侯转徙灾民,是杀人还是救人?”
宝鼎冷笑。他现在很反感某些所谓的大贤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与他说话。大贤有名无实、夸夸其谈、钓名沽誉的多了,如果不是盖聂,宝鼎甚至连见都不想见。
荆轲感觉到宝鼎的不满,目露恳求之色。他欠盖聂的,所以当盖聂找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宝鼎根本不想回答这种废话,正想反唇相讥,忽然看到荆轲的恳求之色,心中忽然一软,想到盖聂终究还是为了灾民而来,设身处地从盖聂的角度想一想,也不能怪盖聂口气不善。
“如果我不转徙灾民,中原就会乱,中原一乱,灾民活不下去,中原人也会死伤无数。”宝鼎叹道,“我如果什么都不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无辜生灵将不计其数。请问,难道大师忍心看到中原人为河北人陪葬?”
盖聂脸色微变,半晌无语。他是赵人,是河北人,他一门心思想着救助自己的同胞,自然也就忽略了他人的苦难。宝鼎这句话让他哑口无言。
“武烈侯转徙灾民于江南,岂不是让楚人为河北人陪葬?”
“中原多少人?江南多少人?”宝鼎问道。
“中原人现在是秦国子民,所以你要救他们,而江南人是楚人,所以就该死,是吗?”
宝鼎眉头微皱,“我的话你听不懂?这么说吧,河北灾民进入中原,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中原至少有两三百万人为他们陪葬。我把河北灾民转徙江南,因为江南人口稀薄,更没有齐国这样的强敌随时会杀进来,那么最多也只有四五十万人为他们陪葬。请问,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作何选择?”
盖聂再度无语。
“武烈侯把灾民转徙江南之后,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江南之地广袤,除了大江一线人口较多外,其南部都是蛮荒之地,居住的都是百越诸族。”宝鼎耐心地解释道,“江南南部人口少,土地肥沃。我们把灾民迁徙过去后,大力垦荒,一年之后这些灾民就能自给自足。”
“一年之后?”盖聂苦笑,“那么在这一年里,灾民怎么活?”
“一部分垦荒,一部分继续南下作战。”宝鼎说道,“以战养战,这就是生存之道。”
“以战养战?”盖聂长叹,“最后能活下来多少?”
“我是人,不是神。”宝鼎冷声说道,“我只能竭尽所能,救一个算一个。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救活更多的人,我可以无条件接受。”
盖聂沉思良久,苦叹道,“这真的可以救活他们?”
宝鼎没有回答。他有信心救活灾民。
当年秦王政在长安君兵变后,把上党屯留之地三十万庶民迁徙到陇西的临洮,这次迁徙成功了。统一后,始皇帝又曾在中原迁徙数十万人口到北疆的河套,到西南边陲,也成功了。一百多年后,汉武帝再一次迁徙数十万人口到河套,同样成功了。
迁徙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但最终还是会成功,这总比让无辜生灵活活饿死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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