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侯,韩国在汝水一线筑有烽燧。”曝布手指地图说道,“据斥候探查,在鲁山东南麓不但有烽燧,还有堡寨方城。在我们攻击的这条线路上,就有两座堡寨。堡寨之后就是汝水。汝水上有浮桥,直通郏城。”
宝鼎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么说,我们还没有渡过汝水,韩人就会通过烽燧知道我们开始了攻击?”
曝布无奈点头,“韩人实力太弱,军队数量有限。如果重兵驻守关隘,那都城就过于空虚,所以这些年他们在境内修了烽燧,一旦受到攻击,则以最快速度通知四方戍军急速回援。”
“对于今日的韩国来说,他们在受到攻击的时侯,唯一的办法就是据城坚守,固守待援。”蒙毅在一旁说道,“魏国的大梁和楚国的陈距离韩国非常近,魏楚两国都需要韩国这道屏障,一旦韩国遭到攻击,魏楚必定联手救援。我大秦之所以迟迟没有决心拿下韩国,就是担心再一次遭打合纵军的攻击。”
事实上自西秦崛起之后,韩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只能在东西方的夹击下艰难生存。韩国就像墙头草,西秦占据优势的时侯,与西秦连横;东方诸国形势有利的时侯,则与东方诸国合纵。它处在东西方对垒的战场上,其结果可想而知,好大一片国土就这样被西秦一口一口地蚕食了。
秦国为了杀进中原,与韩国屡屡连横攻打魏国,但魏国对东方诸国来说太重要了,所以秦国每一次攻魏都会引发东方诸国的合纵,早期以赵燕合纵救魏为主,即便是白起也曾在赵魏燕三国联军的攻击下兵困大梁城下。后期则以赵楚两国的合纵为主,蒙骜就曾被信陵君的合纵大军杀得狼狈不堪。韩国则屡屡倒戈,它必须倒戈,否则合纵军就把它灭了,而合纵军则屡屡容忍韩国的“无耻”,没办法,他们需要韩国做东西方的缓冲。
如今韩国太弱了,已经不足以承担东西方的“缓冲”了,这时候西秦攻韩,事实上就是为攻打魏国扫清障碍。关东诸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合纵蓄势待发。
蒙毅的祖父蒙骜在中原战场上吃过合纵军的亏,又战死在河北战场,蒙氏一门为了大秦的统一大业也算是鞠躬尽瘁了。蒙骜战败于中原后,大秦便把东征的攻击方向放到了河北,结果一败再败,让咸阳痛不欲生。中原方向有合纵军,河北方向又打不开局面,咸阳一筹莫展,不知道从何处才能打开东进的缺口,这时候武烈侯跳了出来,试图以一己之力打开中原的局面。
咸阳之所以默许,说到底还是想在中原战场上进行一下试探。蒙氏对此积极响应。蒙骜蒙武父子双双战败于河北,蒙氏遭到重创,报仇雪耻之心非常强烈,当然想借此机会逆转蒙氏的艰难处境。但是关东合纵军是大秦的梦魇,是蒙氏心中永远的痛,蒙氏不得不考虑攻打韩国的后果,一旦把关东合纵军打出来了,那形势就是一边倒,为此蒙毅小心翼翼地提醒武烈侯,韩国如果固守待援,时间一长,赵魏楚三国的合纵军必然出现,接下来就麻烦了。
“你以为武烈侯要用骑军攻城拔寨?”王离曾出塞作战,对骑军的作战方式有了全新的认识,所以听到蒙毅委婉地表达了对战局的担心后,当即笑了起来,“如果你曾随武烈侯出塞作战,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打仗还是要和匈奴人打才算真本事,在中原这块地方能打出什么名堂?难道你在河北打了败仗,武烈侯就会在中原重蹈覆辙?”
出塞作战已经成为王离炫耀的资本,这在咸阳人所皆知。蒙毅虽然比他大,少时就随父征战,但他始终在中土作战,而且至今还没有打过大战,论起战绩来,却是逊色于王离。王离横竖看蒙氏不顺眼,尤其去年蒙氏战败于河北后咸阳竟然区别对待,依旧重用蒙氏,这使得老秦人一肚子恼火,像王离这样的少壮子弟更是咽不下胸中恶气,逮到机会总要羞辱蒙氏。
蒙毅虽然年轻但性情沉稳,尤其此刻正是蒙氏艰难之期,他当然要忍耐了。这段时间王离总是蓄意挑衅,有心造出事端把他赶出南阳,但蒙毅宁愿示弱也不愿意放弃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父亲蒙武既然叫他留下来听命于武烈侯,那显然对武烈侯有足够的信心,或许蒙氏一洗前耻再度崛起的希望就在武烈侯身上。
熊庸看到王离当着武烈侯的面羞辱蒙毅,言辞间咄咄逼人,不禁心生愤怒。
他进入军队的时侯,大秦军队的统率就是蒙氏父子,蒙氏的功绩有目共睹,尤其蒙骜战死沙场更是让将士们敬佩不已。对于底层士伍来说,武安君已经是历史,而蒙氏才是他们的希望所在。此次蒙氏战败河北,将士们大多抱着同情的心态,很多人甚至愿意看到蒙氏留在军队继续出任统率,因为在军队底层,同样存在着本土老秦人和归附秦人之间的矛盾。本土老秦人有与生俱来的心理和地位优势,而那些逐渐被秦国所吞并土地上的归附秦人则处于弱势,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弱势,于是军队上层的非本土系将领和军队底层的归附秦人自然就会走到一起。
在白水大营里集中了秦军的精锐,这种矛盾尤其明显。曝布、章邯、王离、孟苌属于本土老秦人一系,而蒙毅、熊庸、乌重、暴龙等人则属于非本土一派。下面的将士也是一样,曝布在整编的时侯,就有意把本土将士和非本土将士分开了。在曝布看来这是利大于弊之举,而在蒙毅、熊庸等人看来,这是老秦人有意歧视,故意挑起矛盾,制造事端。
“塞外和中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战场,同样的攻击手段放在不同的战场上,未必就会产生一模一样的战果。”熊庸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的韩国方圆不过数百里,河流山川多,城池堡寨多,以游骑掳掠的方式攻击敌人,不但不能有效杀伤敌人,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敌人的包围。”
“以你的意思,这一仗必败无疑了?”王离冷笑道,“或者,我们拿骑军攻城,自取灭亡,是吗?”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昌文君之子更是不屑一顾,搞不懂武烈侯在干什么,如此关键的一战却拿这些人来冲锋陷阵,如果不是碍于封君的威严,他就要当众质问宝鼎了,你到底是去打仗还是去送死啊?
曝布也不高兴了,面如寒霜,厉声责斥熊庸道,“既然你对此仗的攻击之策有疑议,昨日军议的时侯为什么不提出来?”军队都出发了,明天黄昏之前就要抵达鲁阳,此刻熊庸却当着武烈侯的面跳出来质疑攻击之策,这不是打曝布的脸吗?
“左庶长,公乘并不是质疑攻击之策,更没有反对左庶长的意思,他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蒙毅急忙从中斡旋,以免矛盾扩大,“此次攻击是武烈侯针对韩人刺杀他而做出的报复举措,但韩人不会这么理解,他们会认为这是咸阳要决心灭韩,因此必定向赵魏楚求援,一旦合纵出现,以中原战场现有秦军的兵力,未必可以阻挡合纵军的攻击,洛阳和宛城都将陷入困境。”
蒙毅显然不知道武烈侯的谋划,但武烈侯的谋划牵扯到咸阳复杂的政局,解释了这个问题必然会引出更多的问题,所以曝布在部署攻击之策的时侯并没有详细解说攻韩背后所隐藏的大布局。
蒙毅好心平息争执,哪料熊庸一听,火气更大了,“我就是质疑左庶长的攻击之策。你要是怕死可以离开,战场上玩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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