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武烈侯府出任相国和属官,这也是朝廷的任命迟迟不下来的重要原因。
咸阳宫也不愿意让老秦人出任武烈侯府的相国和属官。把公子宝鼎赶去南阳,就是想削弱公子宝鼎的权势,如果继续让他和老秦人保持密切的联系,那南阳局势的变数就大了,咸阳宫担心控制不了,一旦再度演变成叛乱,那形势就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现在不像长安君兵变的时侯,那时候老秦人在军中的势力已经被严重削弱,而现在老秦人全面复出,假若公子宝鼎举旗叛乱,谁敢说秦王政有能力控制军队、控制局势的发展?
如此一来,这个使命就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楚系头上。楚系外戚和公子宝鼎势同水火,双方虽然目前看上去走得很近,但权力顶层的人都知道,楚系外戚正在布局。正在全力把公子宝鼎打造成秦王政的对手,以期挑起两人的厮杀,坐收渔翁之利。
秦王政当然要阻止楚系的阴谋,他现在既想驱赶楚系外戚,又想迅速压制公子宝鼎,所以正在想方设法再一次挑起双方的搏斗。把公子宝鼎赶去南阳,让楚系的人出任武烈侯府的相国和属官,让一对生死仇敌直接碰撞,可以想像,当外部的重压越来越大的时侯,双方肯定要爆发激烈的争斗,而这有助于混乱南阳局势,有助于关东人的计谋顺利展开,同时也有助于实现重创公子宝鼎和楚系的目的。
秦王政和咸阳宫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公子宝鼎也在殚精竭虑地找对策,他肯定要牢牢控制武烈侯府,否则此去南阳必定凶多吉少。
这天晚上,熊闵到了蓼园,章邯也悄然而至。两人的感情最近越来越好,毕竟公子宝鼎已经成了一等封君,大秦第一权贵了,有了这个显赫大权贵的承诺,未来对两人来说已经不是黯淡无光,而是阳光灿烂了。
宝鼎在溪明苑等他们。章邯见礼后,刚刚坐下,宝鼎就对他说道,“姐姐要随我去南阳。”
章邯神色微变,察觉到宝鼎话里有话。熊闵却是又惊又喜,“你可不要反悔?”
“我为何要反悔?”宝鼎望着章邯,笑道,“你是继续待在咸阳,还是追随姐姐去南阳?”
章邯闻言大为激动。宝鼎的意思很清楚了,如果章邯愿意去南阳,那绝对可以在侯府谋取一个官职。依照大秦律,在封君府任职的官员不能同时在中央府署任职,章邯如果去南阳,对他个人的前途未必是件好事,但公子宝鼎是什么人物?他太年轻了,势力又太大了,迟早要回咸阳,终究会成为大秦权倾一时的权臣,这在咸阳普罗大众的心里早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公子宝鼎目前的处境极度危险?章邯同样不知道,在他看来,跟在公子宝鼎的后面,攀附上这样一个大权贵,自己的命运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官坚决追随武烈侯。”
宝鼎微笑点头,揶揄道,“你应该说,下官此生矢志不渝,坚决追随小闵姐姐。”
熊闵羞赧不已,娇嗔地打了宝鼎一下,“你说过的,三年时间,现在只剩下两年零十个月了。”
“姐姐这么急着要出嫁?”宝鼎大笑,“那姐姐说句公道话,以他的才智和功勋,现在应该是几等军功爵?”
熊闵想了片刻,郑重说道,“如果他出身好,有靠山,现在至少是个八等公乘爵。”
“姐姐小看他了。”宝鼎笑道,“我查阅了他过去的战绩,在平定嫪毐之乱后,他就应该是九等五大夫爵了,如果在军中任职,至少是个都尉,如果在地方郡县任职,至少也是个郡尉。”
章邯心神剧震,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郡尉,那可是银印青绶,秩比两千石的大员。自己目前不过是官秩五百石的中尉府司马,爵位不过六等官大夫爵,而要坐到郡尉的位置上,至少需要九等五大夫爵,那差得太远了。难道武烈侯要利用他的权势,一夜之间把我的爵位连升三极?
九级五大夫爵就迈入了“卿”的行列,虽然是下卿,但“卿”与“大夫”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阶层。拥有了“卿”的地位,虽然依旧没有资格迎娶熊闵,但最起码距离目标近了一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毫无希望。
中尉军负责戍守京师,军中的高中级将领大部分来自咸阳权贵世家,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像章邯这样出身寒门的子弟基本上没什么升迁的机会。张唐是因为欣赏他的才能,才特意把他留在了身边,但张唐疏忽了一件事,越是有才能的人,雄心越大,章邯绝不会满足于长年累月地做一个上卿的属官。张唐致仕回家了,他怎么办?他的年纪也大了,常年戍守京师又没有军功,升迁的机会非常渺茫,他的一生势必就这样蹉跎而过,他的理想抱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就在章邯几近绝望地等待着遥不可及地机遇的时侯,他爱上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接着机遇来临了,来得又快又猛,让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熊闵敏锐地意识到公子宝鼎要重用章邯,当即激动地问道,“这是真的?你有办法让他的爵位连升三极?”
“不是我要连升他三极爵位,而是他本来就应该是九等五大夫爵。”宝鼎笑道。
这话没人信。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公平,大秦律法更是权贵公卿们为自己谋取利益的工具。宝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凭什么两年里封君?因为他的军功?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宗室公子,因为他是前储君兴国君的孙子,因为权贵政治们的需要。商鞅、张仪、范睢、蔡泽和吕不韦能够封君,是因为人家有真本事,是大贤,也的确有功绩,但嫪毐又算什么东西?所以律法是权贵们驭下的工具,而公平则纯粹就是谎言。
“然后呢?”熊闵非常兴奋,追问道,“他去南阳府任职,还是在侯府任职?”
“听说,你父亲已经举荐中大夫甘罗出任侯府相国。”宝鼎不动声色地说道。
熊闵黛眉顿时皱起,目露恍然之色,“所以,你要章邯去南阳。甘罗是楚人,章邯属于关东一系。在咸阳看来,封君、郡守和相国互相牵制,南阳的局面就非常热闹了,是不是?”熊闵轻轻撇了一下嘴唇,狡黠地问道,”那么,章邯就是南阳郡守了?”
宝鼎笑了起来,“郡守没有把握,但郡尉一定有把握。”
“要做就做郡守,否则我不去南阳,也不要他去。”熊闵不满地瞪了宝鼎一眼,“你知道甘罗是什么人?那个人非常聪明,太聪明了,极其不好对付。他过去是吕不韦的门客,深得吕不韦的信任。”熊闵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拖长腔调说道,“你不会不知道我父亲举荐他的目的吧?”
宝鼎微笑点头,“章邯的事,我已经托付驷车庶长公子豹了。公子豹现在是卫尉卿,张唐是中尉卿,由这两位上卿联名举荐,我想应该差不多,但为了万无一失……”
“我明天就去王宫。”熊闵心知肚明,对宝鼎非常感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公子宝鼎雷厉风行,手段超绝,转眼间的功夫就把章邯推到了郡守的位置上。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但此时此刻,宝鼎巧妙利用形势,不但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对他自己非常有利,尤其令人叫绝的是,整件事情滴水不漏,将来南阳的局势恐怕要让咸阳大吃一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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