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大佬知道了,华阳太后再一发威,隗氏、琴氏和李氏不死也要脱层皮。这么一想,他对历史轨迹的认知就更加深刻了。看样子,自己这只蝴蝶虽然扇动了小翅膀,但若想掀起一场风暴,恐怕还要等到八年之后,没有这八年的发展,没有实力的蓄积,与强大的楚系外戚对阵,纯粹就是自寻死路啊。
看到隗藏、琴珪和唐老爹以非常隐晦的方式说话,宝鼎也就不好再直来直去了,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嘛。
宝鼎雄心勃勃,信心百倍,那是因为他知道历史发展的轨迹,他知道秦王政将在隗氏、冯氏和蒙氏的帮助下击败楚系外戚,但身在局中的关东外系和巴蜀人不知道,所以不管是蒙恬,还是站在对面的隗藏,都以极其隐蔽的方式试探老秦武人的反应。之所以大家都把主意打到了老秦武人头上,就是因为刺客宝鼎的横空出世。
“咸阳至今还没有找到我?”宝鼎笑着问道。
“实在是想不到。”隗藏摇头感叹道,“兴国君一支本来子孙就不多,自昭襄王驾崩后,全部迁回雍城旧都,至于你父亲公子弘,战死多年,早已被人遗忘。”
“咸阳各种传言满天飞,大都认定你是老秦武人的后代,谁也没有想到你竟是宗室子孙。”唐老爹望着宝鼎那张坚毅的面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一直在乌氏?”
宝鼎点点头,“我一直在乌氏与母亲相依为命,直到两个多月前才离开乌氏北上代城。”
“公子只身前往代城?”琴珪一语双关地问道。显然,他对代北的惊天一刺也是持怀疑态度,毕竟一次刺杀两位大权贵不是太难,而是根本不可能,事实上宝鼎也仅仅刺杀了燕国国相公子隆。至于公子恒死于何人之手那就不得而知了。当时宝鼎一心逃跑,也没有看到,但如今李牧非要把两条人命全部算在他的头上,宝鼎百口莫辩,也只有坦然接受,却之不恭了。
“对,一人一剑。”宝鼎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成功则成仁。”
说到这里宝鼎突然心生豪意,一手握着烈日秋霜,一手指向东方,慷慨激昂地说道,“世事无常,命运更是充满了玄妙。如果我说河北大战桓齮一定会大败而回,你们是否相信?如果桓齮战败,咸阳局势必将发生惊人变化,那么,巴蜀人是不是有意再进一步,也出一个丞相公?”
隗藏骇然心惊,脸色当即就变了。宝鼎这番话石破天惊,谁听了都为之震骇,更不要说忐忑不安的隗藏了。隗藏迅速转身,佯装望向正在远处花丛中戏耍笑闹的两位如花娇姝,以此来掩饰心里的惊惧。
琴珪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涨得通红,在宝鼎的逼视下,惊慌低头。
唯有唐老爹迅速冷静下来。他刚才与隗藏闲聊的时候,就曾说过河北大战秦军未必能赢,现在宝鼎突然说出同样的话,他虽深感震惊,但心理上还是能够接受。不过,宝鼎这番话到底是啥意思?他怎么会知道巴蜀人的想法?难道有人泄漏了?不会啊,知道此策的不过区区四五个人而已,整个琴氏也就家主和自己知道,这位公子又是从何而知?
宝鼎如果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碰对了,估计真要一头栽到水里。不会吧?还有如此巧合的事?他说出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是想坚定一下巴蜀人的信心,暗示一下巴蜀人应该果断一点,该合作的时候就合作。如果有巴蜀人暗通消息,秦王政和老秦人就能掌握一部分主动权,这非常有利于扭转当前的形势。至于说巴蜀人乘机上位做个丞相公,不过是宝鼎临时起意,随手抛出来的一个诱饵而已。宝鼎前世跑推销时惯用此种小伎俩,信手拈来,根本不经大脑。
隗藏的想法却与宝鼎的意思大相迳庭。在隗藏看来,宝鼎这是在暗示,老秦人被楚系外戚逼到了绝路,要用阴招了。河北大战败了,楚系外戚在军方的实力遭遇重创,而老秦武人则可乘机取而代之,收复失地。宝鼎这时候出来干什么?很简单,白氏和司马氏要借机复出啊。这两大家族一旦复出,大秦军方基本上就被老秦武人牢牢控制了。朝堂上的楚系外戚要为战败负责,秦王政会联合老秦武人携手发难,其结果很显然,一退一进,楚系外戚肯定要让出一部分权力。
这部分权力给谁才能皆大欢喜?巴蜀人打得就是这部分权力的主意。
谁知宝鼎一张嘴就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说出来也好,最起码可以说明老秦武人愿意在关键时刻推巴蜀人一把,但老秦武人不会白出力,巴蜀人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隗氏和琴氏联袂北上干什么?就是有意向老秦武人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否则何以取信于老秦武人?
看到三人都不说话,宝鼎随即又补了一句,“你们迟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是不是打算雪中送炭?”
隗藏稳定了心神,微微笑道:“公子都看得出来,咸阳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此次北上,不过是押运一批大兵而已,公子多虑了。”
宝鼎听出了隗藏的意思,合作可以,但要做到滴水不漏,如果给楚系外戚抓住把柄,巴蜀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表兄大概何时离开晋阳?”宝鼎问道。
“多则半个月,少则十天。”隗藏说道,“这一仗从去年秋天开始至今已经打了九个月,秦国的财力已经支撑不了,数次向各地豪族赊借钱粮。我们要尽快赶回巴蜀,为咸阳筹措钱粮。”
宝鼎敏锐地发现隗藏又传递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咸阳着急了,河北大战要尽快拿出战果,否则就要无功而返。
“还能支撑多久?”宝鼎追问道。
“以我们的估计,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宝鼎头皮一麻,预感到河北大战当真败局已定,怪不得巴蜀人跑到晋阳来搞阴谋。既然如此,那楚系外戚如何挽救败局?
“咸阳有何对策?”宝鼎追问道。
“战败了,总要有人承担责任。”隗藏淡淡地说道,“他们在找替罪羊。”
宝鼎一愣,霍然顿悟。明白了,知道替罪羊是谁了,怪不得老秦武人要出手,再不出手就要做替罪羊,给人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下去了,但让宝鼎不明白的是,假如楚系外戚有心撤军,那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老秦武人推进陷阱,让老秦武人承担失利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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