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好像,又被他的好师姐耍了呢……
“师叔,师父和我打了赌,她说你今天这个时候一准又会撞门进来,不过她去拜访好友了,给您留了信,还有,翡儿可没偷看,嘿嘿嘿……”
翡儿说着,从案下拿出来一张对折的纸交给了聿清临,自己便带着小黑去了后院的莲池喂鲤鱼。
信也真的是给他的,字迹也确实是他那好师姐的,信的内容很短,言简意赅。
“蠢蜻蜓,来灵奉寺。”
哭笑不得,聿清临看完了信便走,当然,这次他离开前,先行施了个术法罩住了整个止水峰。
只留下两个小孩子在家,他可不放心。
与此同时,灵奉寺后山的静心禅院,同样是有人在一方茶案旁坐下,只不过上一次来此的客人是聿清临,这一次来的人却是聿清临的师姐。而且,这一次,在旁奉茶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和尚。
小和尚便是净生大师的小徒儿――真智。现在,他手里正举着一壶新茶一一斟给了刚来的客人和他的师父。只不过,他的眼睛却是向旁边瞟去,游走四处,似是在寻找着些什么。只不过,那个他期冀着能出现在这禅院里,有着一双可爱杏眼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怅然若失,却是不肯相信,执着地认为那个身影或许只是和自己开着玩笑,一时躲了起来。心不死,真智仍用眼角的余光查看着院子的四周,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下的茶盏中的茶水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哈,真智,不用看了,这次姐姐没带翡儿一同出来。”
穿着一身黑色道袍的女子,在眼看那净生大师的茶盏中的茶水就要溢出来的时候,左手及时伸出,挡在了茶壶嘴下,嘴里一边说着,又是一边满脸别有趣味的神色抬眼看向了真智。
一语道破,真智恍然回神,连忙将手里的茶壶放下,既而面不改色,双手合十,向着面前笑意吟吟的女冠微微鞠了一躬,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道长姑姑不要妄言。”
说完,真智便退下,转身去了静室,继续抄写他未竟的佛经。
“啧啧,我说净生,当初是你说能改改他这较真的性子,怎么如今一看反倒是越来越……”
不等面前的好友说完,净生大师便出言打断,“阿弥陀佛,前尘往事俱往矣,如今他只是老衲的徒儿真智。再者,论年纪,我这把岁数怕是还不及你的零头,你又何必每次都一口一个‘姐姐’的来逗弄他来?”
然而,听了这话,女冠也不恼,抿了一口茶,便开口回击。“若是你真想让他放下,就该让我当初灌他一碗清魂汤,又何必给他起了个和他那俗家姓名卓知桢太像的法号叫作真智?明知道他那性子,终究是放不下的。”
净生大师闻言,眼眸沉了下来,不过,他很快便开始问起另一件事。“怎么还不见聿道长前来?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话音刚落,一袭月白便悄然御风而至,他手里的拂尘还在不安分地晃动着,显然,因着拿它当赌注这件事,它可还没消气。
“哎呀呀,绿蜻蜓,看来康王府的伙食委实不差,将你养得是珠圆玉润,御风而来也是这般慢吞吞的,可让我和净生大师好等。”
“老太婆,你可真是,把两个小的留在止水峰,自己倒是跑出来在这里喝茶谈天,真是逍遥。”
“谁是老太婆?我每五十年才长一岁,你个绿蜻蜓又不是不知道!”
“谁是绿蜻蜓?我叫聿清临,你个老太婆又不是不知道!”
明明是同出一师,几乎又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姐弟,不知怎地,二人一见面从来就是这样的相互讥讽,哪怕是还当着净生大师的面,也不肯退让。与其说是师姐弟,倒更像是街头巷尾互相泼水的邻里。
净生大师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看着,听着眼前的女冠和聿清临一人一句,你来我往地“刀枪剑戟”,直至约莫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才寻了个机会,好不容易地插了句嘴。
“关于轩辕珷左眼的事情,两位道长可有见解?”
一言好似春风雨,净生大师希冀着能以此暂息师姐弟两人唇枪舌剑,可是,他没想到也正是这个问题,竟横生了两人之间的战火。
原本,聿清临从谢太傅的口中得知了用小玉令才能调动近畿大营,而那小玉令原是在先康王手里,他猜测,或许,那枚玉令是到了苏毗伽若的手里。而那颗青色琉璃珠原是承载着些许苏毗伽若的记忆,是以,他那师姐或许知道那小玉令的去处。
三人坐下,一番交谈,最终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枚小玉令是给了轩辕珷,轩辕珷却是将它主动给了皇上,为的是将许将军调离邺城。
“你说他进来性情大变,如此看来,显然他是受到了那珠子上未去的戾气影响,难保他不会成为一个残暴之君。”
净生大师听到了女冠的猜测,双手不禁合十再叹,“阿弥陀佛,有因必有果,若是只看他性情和襄助奸邪,离除铮臣,并不能就此一口断定他将会是个残暴之君。”
而这边,女冠虽然觉得轩辕珷想办法让许将军离开了邺城是毫无理由的事情,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最终的结果。
当初她和聿清临在那颗珠子上施下了多道术法来以防万一,可她终归不放心。是以,她用了太乙神术来窥算天机。
斑驳陆离的光影中,她看到的唯有流血千里,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漫天的火光更是笼罩了整个邺城。
随着日月流转,这番人间炼狱的景象在她的眼中只是越来越清晰。
是以,她觉得与其等待,不如现在直接出手解决。
杀了轩辕珷。
“不可!怎能这般莽然,他有什么错?!”
聿清临听到女冠的想法和沉默不语,心照不宣的净生大师,登时便从茶案旁起了身,横眉冷斜,这种做法他不认同!
都知猛虎伤人夺命,那你就能直接杀掉幼虎吗?!
负气而来,盛怒而去。聿清临拂袖便走,女冠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论佛道,只讲交情。好友,满打满算你我不过相识三十年,你却只告知我那颗珠子的来历非同寻常,今日更是铁了心要做那恶人,是何道理?”
净生大师说着,又是为眼前的女冠斟上一盏茶水。
女冠笑笑,拿起盏子在手,抿了一口,未料,茶水已经冷了。净生大师看在眼里,女冠素来戴着玄锦手套的左手在发颤。
半晌,终是听她嗫喏出一句。
“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