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藏月没有说话。
柳厌顿了顿,语气轻了一些,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
其实楼藏月一首在等柳厌开口。
她知道他一定会开这个口。
那是他的亲表妹,他们关系又很好,他不帮她开口那才不正常。
楼藏月有些轻嘲:“我只是觉得,从五十万到一千万,这个价格,太弹性了。”
二十倍呢。
柳厌哼笑:“我知道你跟我姨父提了半个亿。”
他十分坦诚,“那半个亿哪儿是给闻总的,说白了,是给未来女婿的。我姨父姨母想跟闻家结亲,真结了,那就是夫妻共有财产,所以半个亿不是付出,而是投资。”
楼藏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要是闻延舟真收下那半个亿,说明她对闻延舟也就那样,他们不仅可以放开手对付她,而且聂连意还有机会跟闻延舟在一起。
这是投石问路,一石二鸟。
柳厌帮她倒了一杯茶:“我姨父姨母很疼连意,如果连意真的坐牢了,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针对你,当然,我不是在威胁你,他们要是想对你做什么被我知道,我必然会阻止……闻延舟,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应该也会帮你。”
“只是你别觉得这样你就很安全了,毕竟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你还是要回归正常生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家里,或者被几个保镖团团包围。”
楼藏月静静听着,神情没有波澜。
“你总有落单的时候,他们总有能下手成功的时候,到时候就算没有生命危险,遭遇到什么伤害,对你而言,也是很不好的。”
“所以我觉得,与其结一个仇,不如化甘戈为玉帛。”
别看柳厌总是没脸没皮人来疯,但从他上次对她说,“成年人的社会,有关系总比没关系要好”,就能知道,他也是个门清儿。
这些话不是没道理。
他甚至还很考虑得周全:“这一千万,我们可以去做公证,是我自愿赠与,不会让你背上敲诈勒索的法律风险,有了你的让步,再有闻延舟的袒护,以及我的警告,聂家百分百不会再针对你。”
“这件事彻底结束,你觉得呢?”
楼藏月平缓地开口:“我相信柳总都是肺腑之言,但是我拒绝。”
柳厌愣了一下,是没想到她这么毫不犹豫。
楼藏月也皱眉,她用一种很不理解的语气反问:“我是受害者,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通过法律,去讨一个本就应该属于我的公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公正的公道,我错在哪里?”
柳厌道:“你没有错,只是……”
“是,我没有错,所以我不接受和解,无论多少钱,我都不接受和解。”楼藏月一字一字地说,“我只要这个公道。”
她语言没有很激烈,情绪也没有很跌宕,但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钢笔落在白纸上,力透纸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柳厌看着她眼睛里的果决,无可奈何地耸肩,没有再强求:“姨父姨母那边,我会尽量帮你周旋的。”
楼藏月知道是客套话,她也不会要求他在亲人之间选择她。
说到底人心都是偏的,自然是偏向更爱更亲更在乎的那边。
至于另一边,本来就是空的。
柳厌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有急事,很抱歉不能送她回酒店。
楼藏月并不在意,客套说了句:“开车小心。”
目送他走后,她步行回酒店。
距离不是很远。
初雪落满长街,黑砖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脚踩在上面,能感觉到轻微的“吱吱”,空气里,也都是霜雪的气息。
楼藏月双手缩在口袋里,低着头,故意去踩雪。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踩雪玩儿,就好像一个哄自己的行为,每次都自娱自乐完,再差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好起来。
她在被路灯照出的那片空地来回踩,把那层薄雪都踩没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次并不开心。
她停下来,定定地看着蜷缩在自己脚边,被残雪“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影子。
五十万、三百万、一千万……聂家只想花钱打发她,实际上毫无歉意,事发至今,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过。
乖乖、最后一次、看看我……闻延舟好像真对她有了心,实际上还是护着白柚,察觉到她可能要为难白柚,立刻送走。
都是虚情,都是假意。
全都是假的。
这些王八蛋。
只会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