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里,只有一个女人叫这个名字。
“这,这!这是我妈的墓!”
“我爸呢?我爸的墓去哪了!”
泪水很快爬上了他的脸颊,这个几乎快要从他记忆中消失的名字,如同一声惊雷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他是凡人,不是神。回来的这两天,他的内心一直潜伏着与这个家有关的记忆。而母亲,却从渐行渐远中,逐渐的清晰。
三叔和六爷的话,犹在耳边。母亲生他养他救他,她承担了一切为人母的苦难,连生命最后的时刻,也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
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母亲的坟前。
泪如瓢泼大雨,声声撕裂的想念,如洪水般从他的心头滚涌了出来。
“妈,我回来了!”
“妈,你听见了吗?”
“妈,你还在记恨我吗?”
“儿子,错了!错了!”
“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妈,我不该刻意去忘记你!你那么的爱我啊!”
“我是禽兽,我畜生不如啊!你打我,骂我,都行!你说话啊!”他的神魂意识,已经完全乱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凡一个正常的人都无法忍受眼前的这一幕,何况他重新活过来了。二十多年了,他从未来上过坟,也从未来看过她一眼。他在流量中迷失了自己,也忘记了他还曾有个家。
当失去的痛苦,压倒他满身的疲惫,这一刻他好累,也好苦!
他颤抖着身体,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冷冰冰的墓碑。她在地下,而他在地上,墓碑下可能早已是一片白骨,但母亲的音容笑貌却跟着那身旁的风声,呼呼地吹着,笑着,流着泪。
他仿佛看见了他蹒跚学步的时候,母亲也曾这般轻柔的抚摸他。
她含着笑,目光中却带着泪光。
初为人母,生育的磨难,几乎耗尽她的心气,她在鬼门关闯荡了一回,捡回了一条命,换来了一个全新的自己。而当将他抱在手中,他是那样的丑,她的内心又是那样的惶恐和不安。
她歉疚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可当他丫丫地走起步子来,她却又觉得他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帅气。
“妈,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听得见对吧!”
风还在,耳旁却响起了重重的叹息声。那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又好像从身旁响起。
“呀,儿啊!”
“儿啊!”
“妈!”
......
三叔和小诺赶到桃林外,看到那条弯曲而长长的羊肠小道,那一锄头一锄头挖出的痕迹,挖断的荆棘,新翻出来的黑黄泥土,他俩目瞪口呆。“这是他做的?怎么可能!”
等到他俩冲出桃林,来到悬崖边,眼前又是一条新挖出来的路,从崖上缓缓地伸向了悬崖下面。
三叔急了,这小子不要命了!这得用多大的力气啊,他疯了嘛,半天的时间挖出了两条路。
“真是个疯子!疯子!”
“不,这是一条!”小诺定定看着山崖下,河谷岛上,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她的目光泛红。她听见了他的哭声。
“啊!”三叔吃惊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泛白。
“冤孽啊,冤孽!他怎么就找到了呢!”
小诺复杂地看着那个背影,她的内心突然也想大哭一场。她不知道为啥,为啥每次看到他,她的心里都波动得很是厉害。他为啥哭了,还哭得那样伤心。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人吗,这就是所谓的人定胜天吗,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生物?为什么总能够作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喃喃自语。
没多一会儿,还没到他们下到山崖下,远处那个背影,突然一下子栽倒了下去。
“不好,出事了!”
等到三叔和小诺赶到坟前,小诺抢先一步,抢在了三叔的前面,又一下子刹住了脚步。三叔一把将昏死过去的米达扶起来,见他的面色枣红,气息混乱,浑身发烫,危在旦夕。
三叔一下子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急吼吼地吼道,“快,快,搭把手!赶紧送医院!”
小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抢过,弯腰抱起他,飞快地冲出了小岛。
三叔红着眼圈,重重地在坟前跺了跺脚,“他都回来了,你还为难他干啥啊!”
坟头上,传来一阵低声哭泣的风声,久久不愿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