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含有的一丝讥讽,落在公孙薇心里,跟指责她这个祁国人没什么分别。
公孙薇没说话,跟在韩珏的身后,他的身段颀长飘逸,衣裳也很长。
韩珏见她没回话,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提着衣裙小心地走着,嘲讽道:“还真是委屈大理寺的公孙小姐了。”
公孙薇顿住脚步,正色道:“韩珏,这场战争那是皇帝自己的决定,祁国和宋国打起来那年我不过才一岁,父亲虽是大理寺卿,可他当年也是反对战争的,再说攻打江东的也不是他。”
她指了指前方的居民,道:“当年落败的如果是祁国,那我就是他们其中一员。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你我不过是命运下的一枚炮灰,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她索性放开衣裙,迈着大步往前走。
韩珏停下脚步,望着这个略显瘦弱的背影,逆着光,走入了一个敞开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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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简陋的榻上平铺着一张破旧的毯子,上方躺着一个干瘦孱弱的小孩儿,桑姐正绞干湿手帕,为小虾拭汗。
公孙薇走进来,盘腿坐下:“好些了吗?”
桑姐摇摇头:“喘是刚止住了,烧还没退,但愿别拖过今夜,小虾的身体吃不消了。”
公孙薇心中甚是内疚,一时无话,过了会才把勾栏里对陆虎的事情与桑姐说了一遍。
桑姐笑道:“原来是韩珏。”
公孙薇想起来韩珏并没有跟进来,起身走出帐篷四顾张望,却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复又回到帐篷坐下,听着桑姐说韩珏的事情,说他原本是擅长作画的江东才子,战乱后来到汴京,为权贵作画,私下里给江东的孤儿寡母们救济些银两。
公孙薇有些出神,想着公孙府里那些金银首饰,也许够当几个钱?
两人聊着,不觉间日头已西斜,桑姐看小虾烧退得也差不多了,便打算与公孙薇一同回去。
这时情况陡变,小虾大口吐出鲜血,身子像虾米弓了起来,一边抽动得厉害。
两人慌得手足无措,桑姐刚一喂下药,小虾就全吐了出来,还出了一身的冷汗。公孙薇烧来热水,替虾儿抹拭身子,却发觉他身子越来越凉。
不知过了多久,小虾看起来像是好了一些,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回光返照似地睁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们,眼中有感激,又有一丝不舍。
公孙薇放下水盆,走出帐篷,四周有些居民开始生火做饭,面黄肌瘦的样子,对小虾帐篷里传出的桑姐的哭声充耳不闻,麻木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表情,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公孙薇一身的粗布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身心都透出疲惫,屈膝坐在帐篷外,在西下的夕阳里,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中。
光线忽然被什么挡住了,公孙薇抬起头来,眼角还带着点泪痕,却见是韩珏回来了,正弯腰看着她,微笑道:“公孙大小姐,怎么就坐在这儿哭了?”
公孙薇眼神有点呆滞,喃喃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小虾不行了,是我害了他啊!”
韩珏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会有事的,起来吧。”
他回头招呼了一声,一名红衣女子便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