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一枪打不死我,我活过来了,我还能和你做生意,只要价格公道”!
早年通商屋初创时,生意主要限于关东一带,大阪人也就从越后屋各分店老板、伙计的谈论中,才听说江户有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商家。
但这两年情况发生些变化,通商屋的两替店在大阪支起了门头,并且快速在各町街开了几家。钱引的身影,在大阪人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频率也逐渐多了起来,江户米商借着钱引流通,开始大量涌入大阪,让本地商家有些闹心。
自从通商屋能够自己造海船后,大船往来岛内各港的频率也多了起来,仿佛炫耀一般,每次自横滨或长崎而来,都会拉来满船的西洋稀罕物件。
虽然通商屋基本不做大额货物买卖,但在大阪城町开了家展销钟表、发音盒、水银镜、珠宝首饰、香水等西洋名贵物件的店面,面向的都是豪奢商家家眷,每次来了新货,都引得不差钱的大阪人疯抢,主动向其献上白花花的银子,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此次两艘大船入港,并不见预想中琳琅满目的西洋商品搬运下来,而是走下了大量腰间佩刀的武士,他们毫不客气地驱散着码头围观的商户或帮工,引来众人的不悦。
虽然嘴上抱怨着、心里也鄙视着武士,但大阪人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那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远离了通商屋的海船,改成聚集在外围盯着码头方向。
“哗!”
“那是什么怪物!”
在众人惊叫声中,一匹“巨”马被武士经由海船跳板牵了下来,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这样或黑或棕的马,不似岛内马匹矮小,无一不身材宽厚强壮,仅仅肩高就要超过了大多数人身高,待马颈直起后,众人都得抬头仰视。
大阪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没有西洋“挽马”的概念,有行商至横滨的,即使在那里见过西洋人的高头大马,但却未曾见过这种体格的,简直是人们心中的神驹。
而最过分的是,通商屋的人对此神驹毫无敬畏,竟是给其套上了板车,而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开始不断地被搬到这些板车上……看样子,这些马是准备用来拉货,这结果更加令大阪商人都有些看不过通商屋的“穷奢极欲”。
正在多数围观者不明所以时,有眼尖者发现,如今风头正盛的大阪通商屋两替店老板五三郎,带着几个伙计候在海船附近,正对着一个指挥武士及帮工们搬用货物的少年人点头哈腰,似乎在争取着什么,最终那少年人点了点头,将其引到了另一艘还未有动静的海船旁等候。
与五三郎老板一起等在那儿的,还有几匹身形稍瘦、配着鞍鞯的高头大马,其中一匹甚至伸出舌头,来回舔着五三郎光秃秃的脑门,但五三郎并没有在意,而是专心盯着海船上刚刚被人顺下来的跳板。
不多久,这艘船也有了动静,在几名上衣下袴的武士下船开路后,一大群人簇拥着个身穿素鼠色小袖、深蓝色马乘袴,外套媚茶色暗云纹羽织的青年人走下了船。
青年人并没有剃月代,而是留着近些年在基层武士间风靡的讲武所风发鬓,乌髻之下生得一双丹凤眼,肃穆时状若郎星,环顾间又若流萤。加之面如冠玉、唇似涂朱,说笑间好似集万千风华,前行时身姿挺拔,更加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饶是大阪此等繁华之地,也极少见如此出挑的人物,有些爱好风月的大阪人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紫式部书中的光源君走入了现世。
在那青年人下船后,又有一群身穿蓝鼠色贴身衣裤、头戴虚无僧蔺笠的家伙有序下船,并开始搬运一些狭长的木箱到马拉的平板车上。他们没有佩刀,仅在腰间别着道中差,似乎并不是武士,不过举手投足整齐划一,完成工作后笔直站着也不出声,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奇装异服的怪人们搬东西的功夫,那面相俊俏的青年人已经来到了马匹前。
在大阪人心目中满肚子坏水的五三郎老板,此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那么纯洁无害,惊掉了一众围观者的下巴。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五三郎老板见青年人来到跟前,在谄笑问好后,整个人跪俯在了高马的身侧,似乎打算作为马镫驮青年人上去。
那青年人见此也明显一愣,然后笑骂着一脚踢在五三郎老板屁股上。看上去实际力道不大,但五三郎确实很配合地打了个滚,然后挫着手站了起来,仍然一脸笑着往前贴乎,两人又说了几句,在青年人点头应允了些什么之后,方才退到一边候着。
有佩刀武士来到马前单膝跪地,青年人踩在武士大腿上翻身上马。早先指挥搬运货物的少年此时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冲着这里跑了过来,这位身手却是要更麻利得多,借着奔跑的力道,单手撑住马鞍,稍一用力便将自己“甩”上了高高的马背,看着周边众人都有些止不住想叫好了。
似乎是觉得风头被抢了,少年人在露了这一手后,便被那俊俏青年满脸严肃地训斥了一番,直到少年人连连“认错”,俊俏青年方才罢休。
最后一个上马的是名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武士,在护卫的帮助下中规中矩爬上马背,似乎有些怕高,还特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五三郎老板自告奋勇接过了护卫武士手中的牵马绳,当起了俊俏青年的马前卒,看上去其本人还乐在其中。
随着青年的坐骑移动,这支百十人的大部队正式开拔,除了马上的三人和五三郎老板,其他人各司其职,甚至没有一点相互的交流,表现出了少有的纪律性,令众人产生这会不会是一群被施法偶人的错觉。
看着这支长长的队伍离去,多数人是懵懵懂懂不明所以,仅仅打算把这番所见当作未来的谈资。在围观众人中,一名越后屋的管事沉思片刻,突然张大了嘴巴发出令人莫名其妙的惊呼,待身旁的友人打算出言询问时,这位却是卯足了力气,已经一溜烟向城町方向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