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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正赶上饭点,餐厅里人满为患,暖风开得又足,一道门像是隔开了冬夏两个季节。刚一进门,高峻的眼镜就被热气熏花了,他只得摘下来拿在了手里,向着迎过来的服务员说道:“两位,谢谢。”

    服务员领着两人直走到角落才找到空位,高峻帮阮真真拉开座椅,照顾她先坐下后,自己才脱掉大衣坐到对面。“你这个案子,如果不给钱,我还真不能接,事务所不是我一个人开的,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我能做的就是私底下帮你看看资料,给些建议,可好?”

    阮真真愣了下,点头道:“好。”

    这家餐厅就是普通的家常菜馆子,菜品都配着图片贴在了正冲大门的那面墙上,明码标价,一目了然。高峻抬眼远远扫了一眼,问过阮真真意见,随意点了两个清淡小菜,最后给自己要了碗粥,主动解释:“我刚做过手术,肠胃不大好,只能喝点稀粥。”

    阮真真这才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瘦削,忙应和道:“最近天气冷,肠胃不好更应该注意饮食。”

    高峻点点头,淡淡问她:“起诉你的债权人有几个?金额是多少?”

    “三个。”阮真真回答,“两家企业,一家个人,借款加起来是一千四百万。”

    高峻不觉皱眉:“还有个人?”

    “有啊。”阮真真点头,“许攸宁生前的好兄弟,手上有他一张一百万的借款欠条。”

    “可这行径不像是好兄弟能做出来的。”高峻不经意地笑了笑,又问,“他叫什么?”

    “尤刚。”她回答。

    尤刚是许攸宁朋友圈里唯一跟他有借贷关系的人,也是信誓旦旦说许攸宁有账本的人。他说自己有一次去办公室找许攸宁,亲眼见到过一个黑皮的账本,里面还有一张别人写给许攸宁的上千万元的借据。也因为这个,他把自己全部积蓄拿给了许攸宁去放贷,想着趁机跟着沾点光,不想却落得个鸡飞蛋打。

    许攸宁头七过后,他把欠条拿到阮真真面前,苦着张脸说道:“嫂子,这个时候管你要账实在不该,可我真没别的办法,这钱是我全部家当,我要拿不回去,我媳妇儿就要跟我离婚。”

    这是阮真真第一次知道许攸宁竟然在外面欠了大笔债务。

    婚后许攸宁掌管家中财权,万事不叫她操心,阮真真一直以为他理财有道,直到他死后,自己才发现原来各个账户几乎都是空的,家中所有资产,除却一套刚刚还完贷款的房子,就只剩下她给许攸宁办丧事收到的几万块份子钱。

    阮真真没钱还债,尤刚就把她告上了法庭。

    第一次见面,她不想和高峻谈得过深,只简单地聊了聊正在打的官司。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说道:“您下午还有事情,我就不多占用您的时间了,咱们回头再联系。”

    高峻没有异议,只应了一个“好”字。

    两人从店内出来,阮真真拒绝了高峻相送。临分别时,她不知怎的心血来潮,突然又问他道:“哎?对了,您认识沈南秋吗?”

    高峻眉峰微微一挑:“沈南秋?”

    “嗯,沈南秋。”阮真真点了点头,“办完丧事后,我在礼金单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就在同学那一栏里,给的数目还不小,可之前都没听许攸宁说起过,丧礼上也没见到,正好您跟许攸宁也是同学,不知道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高峻盯着她看,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道:“没什么印象。我是高二下学期才转学去一中的,待了一年多就走了,除了和许攸宁同寝室熟悉一些,班里其他的人差不多都快忘光了。”

    “这样啊??”阮真真自言自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失望。

    高峻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想打听这个人吗?我可以帮你问一问别人。”

    “不!”阮真真连忙摆手拒绝,“还是不要了,我就是随口问一句。”

    高峻淡淡一笑,没有再坚持,只道:“这阵子我都会在南洲,你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好,以后免不了要给您添麻烦。”阮真真干巴巴地笑了笑,目送高峻驾车离开,自己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快步往地铁站走。

    她没回家,转道去了苏雯那里。

    苏雯还是刚起床的那身打扮,开门后就急慌慌地窜回到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双手敲得键盘噼里啪啦作响,口中叫道:“我正在写一个关键桥段,男主马上就要死掉了,你先别搭理我,自己随意!”

    阮真真无语又无奈,看了她一眼,脱下外套径直走进厨房。

    冰箱里被塞得乱糟糟的,她清理了半天才把各种食材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拿了蔫巴巴的胡萝卜和土豆出来,又取出一根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腊肠,都放到了案板上,切丁的切丁,切片的切片。

    米桶就在柜子里,除了大米,她还抓了两把杂粮,洗净一起丢进电饭煲,又把之前切好的食材都先爆炒一下,通通倒进锅内,打算做一锅焖饭。

    锅里冒出香气的时候,苏雯正好结束写作,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叫道:“嘿!真香!”

    阮真真正倚着餐桌发呆,闻言抬头看她,问:“这个高峻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们见面了?聊得怎么样?”苏雯反问她。

    阮真真想了想,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个人有点奇怪。”

    “奇怪?”苏雯终于把放在电饭煲上的注意力收了回来,转回身看她,“怎么个奇怪法?”

    阮真真一时答不上来,心里就是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她抿唇思量了一下,又问苏雯:“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个人?和他很熟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哦,不算熟。他在北陵工作,平时打交道很少,自然就没和你说过。”苏雯答道。

    “他是来南洲办案子的?”阮真真又问。

    苏雯耸耸肩,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了。”

    阮真真不觉皱眉,自言自语:“这事倒有点巧,他一直在北陵做律师,你一打电话找他帮忙,恰好他人就在南洲。”

    苏雯抬眼看看她,忍不住笑起来,道:“阮真真啊阮真真,叫我说你什么好啊。这会儿你又知道防人了?你和许攸宁过日子的时候要是也有这份心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行了,别多心了,他们律师又不分地域管辖权,北陵的律师跑南洲来打官司怎么了?北京的律师还全国各地跑呢!怎么,疑心我和别人串通起来骗你啊?”

    阮真真这才察觉到自己言语有失,高峻是苏雯介绍给自己的,如果她怀疑高峻,就等于在怀疑苏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

    “知道你没有,所以不和你计较!”苏雯冲她翻了个白眼,听见旁边的电饭煲发出好了的提示音,赶紧上前去揭锅盖。浓香随着热气扑鼻而来,她不由得欢呼:“啊!宝贝你真是贤妻良母!爱死你了!”

    阮真真无可奈何地摇头,拿出碗来递给好友,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向高峻打听沈南秋了。”

    “啊?”苏雯迟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感叹,“哎哟,你还真不肯罢休啊?”

    阮真真没理会她语气里的讥诮,继续说道:“高峻说不认识沈南秋。”

    苏雯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碗,回过身来就势靠在了料理台前:“多正常啊,高峻只是许攸宁的高中同学,毕业这么多年也没在一块儿混,不知道哪来一女同学,哪就那么凑巧,偏他正好认识?”

    阮真真默了默,有些后悔地低声道:“早知道就该私底下先打听一下,别直接问高峻了。”

    苏雯听得直咋舌,用筷子虚虚点着她的额头,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们女人啊,该较真的不较真,不该较真的却瞎较真,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就跟睁眼瞎一样,吃亏了,就又瞅着谁都可疑。唉,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骂你!”

    阮真真反唇相讥:“说得你好像不是女人一样。”

    苏雯冷哼一声,回?道:“起码不是你这种傻女人。”

    阮真真笑笑,没再接声。她倒不觉得自己傻,她只是太信任许攸宁。这种信任自少年时建立,带有强大的惯性,十数年里从未改变,直至遭遇这次巨大变故,人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这才幡然醒悟。

    过了两天,高峻再一次主动联系了她,电话里开门见山地说道:“沈南秋我找人打听了,和许攸宁是大学同系师兄妹,研究生毕业后进入南洲银行工作。就在三年前,她突然跳槽去了一家私人信贷公司。”

    阮真真没想到高峻会对这事如此上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道:“哦,这样啊。”

    “她手机号码和许攸宁的很像,只有中间两位数不同。”高峻停了停,才又问她,“你是不是怀疑她和许攸宁有特殊关系?”

    阮真真的确怀疑许攸宁与沈南秋有着别样的关系,可这份怀疑是如此阴暗、扭曲甚至不可告人。除了苏雯,这心思她再没敢向第二个人提过,可不想只是随口问了高峻一句,他竟然会去调查沈南秋,并一针见血地戳破了这事。

    世人眼中,许攸宁视她如珍如宝,可他却瞒着她欠下了巨额债务,而她为许攸宁的死痛不欲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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