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她看出什么来。
月连城端坐于堂内,玉手掩住唇角轻轻咳了咳,笑了起来:“苏雪回?倒是个好名字,可是如果我没想错……这应该是个男孩子的名字。”
她迎着那种高深莫测的温软视线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想到了一条说辞:“男子名字又如何。”
傅缱容再看向对面的少年,一抹冷色而锐利的眼瞳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她晃动不安的心里。他居然一直在看着她。
“不如何,只是这个名字,你是不是从何处听来的?”
傅缱容只得收回视线,看向了上首那位如月光般温柔皎洁、却一点也不好糊弄的大师兄:“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跟谁重名了不成?”
月连城手中把玩着师弟府中寒酸的茶盏,轻咳了声,倒也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想知道,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授名于师或授名于父,无非是这两种。”
傅缱容愣了一下,这还真的两者皆不是……总不能跟他们说,这是从梦里听来的吧?她下意识又去看了眼将她带了回来的少年,她从梦中醒来,睁眼看到的便是他,总感觉好像可以把所有冤有头债有主的迷惑都找他算账般。
“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我师或我父是谁?”傅缱容扬声,一字一句地道,“我直说了吧,我没有师父,也没有父亲,我是个孤儿,被族里人养大卖了出去,后来……买了我的人家亡了,我不想再被转手卖出去,就找机会逃了出来,若不想被抓回去,就必须出城。”
这其实嘛……也是实话,只不过她没说是什么族人而已,“这个名字,是我梦里梦见的,觉得好听,就这么叫自己了。可以了吗?”
傅缱容心想,好,择日不如撞日,从这一刻起我就是苏雪回了!傅家再见!
月连城晃然一笑,那笑容可谓是十里春风拂槛,万里江流星转,唇角噙着一点玉脂生暖的温润,眼中全是一汪秋水晃动的波光:“倒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他看了这丫头一会,她即便是安静坐着,浑身亦丝毫未有松懈,肩背挺直,手脚更是从不乱动,吐字又尤为清脆,音色甚好,张嘴之间眉目便自带一种威仪。想必出身不错,虽然此时体虚血弱,但话音之中却全然听不出来。看来运气、与装腔作势的功夫皆是不错的,甚合我派。
他突然温柔道:“怀清?”
苏雪回神色微动,怀清?那家伙原来叫怀清?这什么老气横秋的名字。
她悄悄侧眼,发现那叫怀清的少年已经没有再看自己了,他终于看向了他师兄,接着说了自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天资不错,却野性难驯。若无管教,势必为祸。”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评语,苏雪回一愣,心里蓦然察觉出了一点不妙的苗头,这个姓月的难不成是在问自己师弟……为什么将她捡了回来?
果不其然,那个端坐上首的大师兄接了句:“原是如此,我也瞧着,身貌骨骼还有眼色,是个好苗子不错。我倒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你喜欢就行。”
就连左千秋也是愣了愣,惊讶道:“月师兄,萧师兄,这是打算带她上山?”
……什么?!上什么山?什么上山?!
“我不上山!”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大好光阴近在眼前,还没在人世间好好潇洒一回,这就又要被人拘回去不成?!
月连城还是笑着,虽然掂着师弟家粗廉寒酸、难登大雅之堂的茶盏,一派风流却浑然天成:“哦?你不愿?”
苏雪回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淡雅如雾,玉树临风,比她见过的所有天潢贵胄加在一起都要令人如沐春风,怦然心动,但却带着强烈的、不容忽视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力。
让人只觉得跟他作对绝对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果不其然,月连城话音一转。
“难不成,姑娘还有别的去处?”
苏雪回清亮的目光牢牢盯着月连城,话音里隐隐带着锋利的味道:“你们可以放了我。”
“也行。”姓月的接住了她的视线,像是品茶般显得相当的从善如流,“那便先还了聚魂丹的恩吧。”
“啊?什、什么恩?”
“救命之恩呀。”月连城笑得越发风流倜傥,眉角眼梢皆是逗弄人的影子。
“你来刺杀我门中师弟,哎,没想到学艺不精,负伤潜逃,晕死在了半路,被我门中人不计前嫌救了回来,这恩,你打算怎么偿?”
苏雪回磨着牙,几乎要拍案而起!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要不是那把刀太脆!她何至于……
“我……”
“嗯?”月连城有一双异常优美柔和的眼尾,只是当它们向上挑起来之时,比出鞘的剑还快,能让人的心立竿见影地凉上一截。
算了,刀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生死攸关时埋怨一把刀,她还不是这般没脸没皮的无救之人。苏雪回立马收起了拍在桌上的手,憋屈地眨了下眼,“我。无话可说,但凭处置。”
月连城轻轻笑了起来,向着自家师弟赞道,“倒是个聪明的,清儿眼光果然不错。”
苏雪回瞪着对面的人,那少年瞥见她的眼神,竟丝毫不以为意,还似乎挑眉嗤笑了一声!
“他叫萧怀清。你若有意,以后可唤他一声‘师兄’。”
“萧怀清?好哇,我可是记住了。”
那少年本是一臂搭在椅背上,坐得是相当的潇洒不羁,闻言侧过身,歪头看向了她,脸上冷冷的,一双眼睛沉沉宛若星子,唇角却翘了起来。
左千秋在这种剑拔弩张,感觉似乎又要打起来的气氛里有点坐立难安,流下了一滴汗。
苏雪回看到了满眼的“你可以试试。”将一嘴银牙磨得咔哒咔哒响。要不是这个家伙!她早就该天大地大跑得没影了!她下意识往身侧摸,却没有摸到刀,手痒得不行只能攥成拳。
月连城的眸光扫过下面电光噼啪作响的两人,神色有一刹那的奇异,却只是继续说:“顺道一提,我叫月连城,你往后……可以唤我一声大师兄。”
苏雪回表面上“哦”了一声,心里却道,想得美。
她眼角的余光看见月连城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音,抬起了头看向了外边,顿时就连萧怀清也像感觉到了什么,没再理会她,站起了身。
她打量他们的脸色,意识到事情还没完,左千秋也看着自己的两个师兄奇怪问:“师兄怎么了?”
月连城似是凝神听了一会,回道,“府上被围起来了。”
苏雪回迅速从椅上下来,趴在地上就将耳朵贴了上去。果不其然,大地中传来了马蹄沉闷的震动,“这是、这是来了多少兵马!?”
苏雪回一下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左千秋:“你……”
完了。苏雪回心里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这难道是……他们知道了自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