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还是原来的模样,小芸打量一眼,放下篮子,将篮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爹娘分明有钱换掉残旧不堪的家具,也能吃好穿好一点,可他们不愿意,他们要给弟弟攒娶媳妇的钱。
“怎么你还带了鸡蛋来?”张母又惊又喜,“秀才公要考科举,你不给他补身体?还有这糕点,是买的还是做的?”
“买的。”
“原来如此,你是个孝顺女,比二丫那孽障好多了。”张母收起鸡蛋,叫来张平安,“秀才公买给你吃的糕点,金贵着呢,你尝尝。”
糕点里放了糖和油,香喷喷的。张平安一块也没分给小芸和张母,更没想到爹,他吃得腮帮子胀鼓鼓的,让小芸想到抢食潲水的肥猪。
她垂下了眼帘,小声说道:“娘,平安要读书,公子帮不了,所以这鸡蛋和糕点……”
下面的话她没说,瘦削的肩膀轻轻抖动,似哭似害怕。
“啪!”张母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横眉怒目:“好个陈方济!你伺候他也有好几年了,以后他娶你,我和你爹就是他的岳父岳母!让他教平安读书,他居然不肯,岂有此理!不行,我必须找他说道说道!”
噗通一声,小芸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张母的腿,哀求道:“娘,不要!公子是陈家唯一的秀才公,整个陈家供着他,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斗得过?您惹公子生气,他指不定会狠心卖了女儿!”
“放手!我不去找他,难道任由他欺负我们?”张母心火难消,动了动脚,想甩脱小芸,“才考了个秀才,陈方济就这么狂,以后他得势了,那还得了!”
“他不肯帮平安,你找他有什么用?”张父开口了,“我们跟他算是半个亲家,你去找他,这情分就耗光了!”
张母冷着脸,重新坐下。
看见张平安吃糕点吃得嘴角全是糕点屑,丝毫不关心自己能否读书,张母厉声喝道:“吃吃吃,吃死你这讨债鬼!”一把抢过糕点,她心情烦躁。
张平安平时嚣张惯了,乍然被娘吼了,很是气愤:“你给我吃的!姐夫疼我,你不要我就算了,我跟大姐去姐夫家!”
“他疼你?”张母冷笑连连,“他真疼你,早就教你读书了!会用不值钱的糕点哄你?”
“我不管我不管!”张平安坐地上,打起滚来,“我想吃糕点,你们不买,姐夫买,姐夫对我就是比你们好!”
母子俩吵起来。
张父怒了,操起棍子打儿子:“蠢货!陈方济对你好,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趁早投靠他去,看看他是不是一直对你好!”
“呜呜!”挨了打,张平安委屈,号啕大哭,“你们恨我!你们恨我!我恨你们!二丫跑了,你们就变了,天天打我骂我,呜!”
儿子再不好也是儿子,张父叹了口气,给张母使眼色。
张母别过脸,当没看到。
张父只得哄张平安,哄了两句没能哄好,顿时失去哄儿子的耐性。
任由张平安撒泼打滚咒骂,张父询问仍然跪在地上的小芸:“陈秀才有说别的话吗?”
“有……”
小芸感受着透过衣裳钻进膝盖的寒意,低声说:“公子一个人在县城读书,没有人给他洗衣服做饭,要我去伺候。刚才他买了肉,上山给老爷和太太扫墓,说以后他可能不会经常回乡下。”
“去县城好啊!”张母心情好转,拿起一块糕点说,“不过陈方济也不是有钱的,你跟他去县城,他养得活你?”
小芸摇头说不知。
“喀嚓——”张母吃糕点。
张父看了看油纸包着的糕点,说:“陈方济家里有几亩田,还有座祖屋,他爹娘死了,又没兄弟,卖了田地房屋还是有钱花的……”也拿了块糕点,“我得去劝他,可别败光了祖宗挣下来的基业。”
“我也去!”张平安嚷嚷道,“我要见姐夫!”
张母舔掉手指上沾的些许糕点屑:“秀才公将来是我的女婿,我不能不去探望他。”
小芸擦了眼泪,声音轻轻的:“爹、娘,陈家办了私塾,平安没准能进去读书……只要给陈家束脩,公子他不会不答应的,没准束脩能减少一点……”
“你起来说,别跪了。”张父说,“你是个机灵的,要是平安像你……唉!”
“我难道不机灵?”张平安看向小芸,目光阴恻恻,“我才是张家男丁,房屋田地都是我的!大姐再机灵也是卖到别人家的童养媳!”
母鸡在院子里找食,张家四口人商量着去见陈方济一事,为张平安的未来谋划。
“叮铃铃——”
“叮铃铃——”
细碎的铃铛声渐渐走近,扶着竹拐杖的矮胖男人来到张家的邻居家。
不多时,矮胖男子站在张家门口,张家四口人全部出来了,宛如被提审的犯人一样忐忑地等待着问话。
“鬼灾发生时你们家死人了?”男子问。
“没有。”张父说。
“你们杀死过女儿吗?”
“没有。”
“你们对女儿好吗?”
“非常好。”
别家生了女儿就送走或弄死,张家养大两个女儿,对女儿当然是非常好。
矮胖男人打量小芸和张平安姐弟俩,自言自语:“对女儿好不好,要问女儿,爹娘说的好当不得真。”继续问,“你们有没有见过鬼害人?”
一家四口都露出恐惧神色:“见过……”
“鬼害的人杀死过女儿?”
“……”
“鬼灾发生当天,你们遇到什么?”
“……”
“那天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
问完全部问题,矮胖男子转身,竹拐杖上缠绕的小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随着他慢慢消失在远处。
张家四人回过神来,想起被矮胖男子问话的经历,皆惊惧不已。
他们不敢讨论矮胖男人,隐晦地交换了眼神,全家一块去见陈方济。
离开村子前,小芸回头看山窝里的村子,想知道矮胖男人和钩星之间谁更厉害。
她希望钩星赶走矮胖男人,又盼着矮胖男人抓住钩星,让二丫失去依靠。
但,无论二人谁更强,她都影响不了。
她能影响的是张平安和爹娘,尤其是张平安……
此刻,矮胖男子走向钩星家门口,一边走一边用力晃动拐杖,口中念念有词。
“叮铃铃——叮铃铃——”
缠绕在拐杖上的小铃铛不断地发声,眼睛看不见的波动扩向四面八方,能让人变得顺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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