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上醒来，今天没什么事，十一找了个综艺来打发时间。

    “干啥呢？”

    中午的时候，康康发来信息。

    十一马上点开聊天页面，回复到：“看明星大侦探。”

    “破案的吗？”

    “对，一个破案的综艺节目。”

    十一说。“破案的？有意思，你能看懂吗？”

    ……

    十一沉默了一秒钟。

    “我的智商是被你无视了吗？”

    十一问道，她知道康康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不是无视，是适当的怀疑。”

    康康调侃道:“你没出去玩吗？”

    十一好奇，这么爱玩的一个人，大中午的怎么没出去玩，却有时间搭理自己？

    “今天不想出去了，下午还得补个觉

    ”补个觉？那你挺忙啊，这才刚上午，你就得补下午觉了？”

    “昨天换了三个网吧，两个麻将馆。”

    ……

    三个网吧？两个麻将馆？

    “你就没有点别的娱乐项目吗？“十一问道。

    网吧？这地方在十一的世界里，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要不是认识康康，十一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还有人经常泡在网吧里。

    “主要白天除了去网吧，也没什么可干的了。昨天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刚打完最后一组麻将，刚要去最后一个网吧上网，我爸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喝多了，叫我去接他。”

    “哦，那看来，你和大哲也没啥区别了。”十一回道。

    大哲平时没啥兴趣爱好，除了画动漫，买手办，就是在家和朋友玩游戏。

    “不不，他是在家玩，在家玩没有出去的那种气氛”

    “哦哦，大哲是个宅男，但你是需要有人陪着你玩。”

    “这话也没毛病。”

    康康表示认同。

    接着说：“昨天我就早上吃了个凉皮，直到半夜回家，我才吃点东西。”

    “我就打算不吃饭了，辟谷了。”

    十一回道。

    平时十一在家，尤其是放假，她真的不喜欢做饭，宁愿饿着，也不愿意下厨房。

    “我从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康康说道。

    “那就别吃了。”

    十一真的是这么想的。

    “为啥要饿着呢？你不吃饭吗？”康康奇怪地问。

    “不吃了，懒得做。”

    十一认真地回答着。“你家里没人做饭吗？”康康问道。

    “没有。”十一简单直接。

    “那你什么时候饿了，我就当个送餐员，给你送过去”

    “送餐员？”

    十一想了想每天康康都会去的地方，给自己当送餐员，能送来什么好吃的？

    “在网吧，送泡面过来？”

    十一打趣地问道。

    “不是啊，我打游戏的地方离小吃街特别近，而且，那一条街应该离你家也不远吧？”

    十一想想，是不远。

    “你看，你告诉我，以后就不会错过那一堆的好吃的了”康康很认真地给十一提着建议，但十一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昨天我的朋友说，我的星座娘炮又花心。”

    十一突然告状。

    “你不是白羊座吗？”

    康康措不及防地问着十一。

    “为什么是白羊座？”

    “我对星座不了解。”

    接着，康康给十一发了一张白羊座性格的截图，说：“上面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就是你的毅力吗？还有，天不怕地不怕，就比如去鬼屋。”

    十一不知道为什么，康康似乎总是能关注到十一的优点，而康康对十一的肯定，对于十一来讲，就像久旱逢甘露一样。

    从小到大，十一听过太多人对自己的否定了，在爸妈的眼里，十一是个从小到大都需要他们操心，什么都学不好，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差的孩子。

    爸爸总是在别人面前不切实际地夸赞十一，说十一各种好，独立，交往能力强，性格好，要强，上进……

    但是，十一自己心里清楚，在这么多年的管束下，十一越来越不独立。一个人搬出来住，都是因为自己实在受不了爸妈的管教和奶奶的”监控“才做出的选择。

    十一也并不觉得自己性格有多好，这么多年，十一几乎没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过，学校的各大活动十一也几乎都不参加，十一的朋友很少，平时每天除了自己一个人时十一能稍微喘口气，其余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十一都会特别不自在。

    别的不说，大学四年的寝室生活，对于十一来讲，更像是一场噩梦。

    在别人眼里，十一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但只有十一知道，她是不知道要如何和大家相处，她每天去图书馆学习，也是因为，对于十一来讲，学习一直是自己翻身的唯一出路，但是，长时间的”管教“，让十一患有严重的阅读障碍症，十一早就失去了看书的能力。十一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完全靠听课。

    高中三年，十一一边晚上要和不让自己睡觉的爸爸作斗争，白天，还要和自己的困意做斗争。

    她知道，如果白天不听课，自己就彻底”废了“，所以，十一尽量让自己课堂上保持清醒，能听多少是多少，即便是那样，完全失去自学能力的十一，还是会时不时的让各科老师的不理解，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在十一爸爸的口中，十一每天学习到很晚，很努力，可为什么十一的成绩如此糟糕？！

    班主任对十一唯一的夸赞也只有：即便十一成绩不好，但人家的学习态度却很好。

    对于老师来讲这只是一句简单的鼓励，但十一却每次都能听到同学说：那么用工，学习成绩怎么还那么差？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对十一来讲杀伤力到底有多大？也没人知道十一每天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十一还清晰地记得，高三第二轮模拟考试时，因为自己真的很困，中午吃完饭真的很想睡一觉，可定的闹铃却偏偏没响时，十一当时心里有多慌。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拼了命地往学校跑着，但考试早就已经结束了。

    大家都在说十一心真大，考试还能睡过头，但也没人知道，十一到底有多困。

    当天晚上，不出所料，十一的妈妈没有止境的一直谩骂着十一，十一的情绪就在那一刻彻底崩了，她绝望地哭着，她内心极度恐惧着，她怕妈妈因为一场考试就不再要她了，对于十一来讲，这个家，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妈妈了。

    爸爸对自己的态度，早已让十一失望至极了。初中那三年，十一一度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但十一一直坚强地活着，十一的内心一直都渴望着老天能在明天给自己一点点希望，但是，那个希望，老天似乎一直都没给过十一。

    十一一直有个希望，就是希望妈妈能和爸爸离婚，带十一逃离这个家，但是妈妈一直说十一”傻“。奶奶也经常在家里骂十一是个”吸血鬼“，都十多岁了，还不出去打工，学习啥也不是，还天天花钱。

    更难听的话比比皆是，但奶奶从来都是当着十一的面骂十一，从来没让爸爸妈妈听见过。

    所以，妈妈的谩骂，在那一刻，对于那时的十一来讲，就是一场灾难，她知道她错了，她知道她不应该在那么重要的考试中睡着，她也不想，但十一没有办法。

    那时的十一撕心裂肺地哭着，跪在地上，恳求着妈妈的原谅，但内心的台词确是：求求你了妈，别不要我！我错了，我改，我好好学习，我一定好好高考。

    那时的十一，并不知道，未来的人生，到底会经历什么，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然后，离开这个家。

    高考的成绩，十一自然不高，全凭每天上课仅有的那些记忆，十一成功地考进了一所不知名的大学。虽然不知名，但好歹，还是所大学。十一似乎在那将近二十年的打压中，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但就是在这宽松的环境中，十一越来越发现，自己的问题有多严重。大家可以很好的人际交往，但十一却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十一想努力学习然后考研，但却发现自己的阅读障碍并没有环境的宽松而让自己有变好的趋势。每年的期末考试，对待那一本一本的知识点，十一都要悄悄比别人早准备一个月之久，十一需要自己把知识点整理出来，然后，把一本本书画成一页一页的画，用看画的形式，加深自己的记忆。

    大学四年，十一的画画了一摞又一摞，就那样，十一勉强没挂过科。对于别人来讲，大学四年，要么是提升自己的最好时机，要么是放松最好的四年。

    但十一的大学，每天都充满着挑战，她在不停地进行着自救。那时的十一，开始有意识在网上寻找心理医生。初中时的十一就和自己的爸爸认真的谈过想去找心理医生的问题，但爸爸妈妈的态度让十一绝望到了极点，他们说：找什么心理医生，就是自己的抗压能力太差！自己不行，再说，你心里有什么问题？！

    那一段话十一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十一却清晰地记得当时爸爸的态度，那个无所谓，让十一最后起了想自杀的念头。

    那时对于十一来讲，她周围的空气压强变得越来越大，每天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尤其是当爸爸靠近她的时候，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十一的大脑似乎已经开始结成了冰块，心跳不停加快，周围的一切声音十一好像都听不到了，唯独能清晰听到的，就只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空气对自己的挤压感越来越重，重到最后十一甚至精神开始有些恍惚，甚至一动都不能动地定在那里。

    想自杀的那天晚上，十一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样，人在面临死亡时会有极大的恐惧，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最终十一没有那么做，她认真地思考了好久，虽然活着真的很痛苦，但自己还有一份责任在，如果自己死了，爸妈怎么办？

    他们养了你十多年，你为了自己的解脱，却把后半生的痛苦留给了他们，这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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