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什么争执,也多是以他的意见为准,可现在林辰暮來了,情形似乎顿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有冯晓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眼里就只有他林辰暮一个人,几乎成为了林辰暮的铁杆下属,经常是冲锋陷阵在第一线,连他也敢顶,紧接着,又是这个陆明强,就像不知道被林辰暮灌了什么迷汤一般,什么都只听他林乡长的,眼里根本就沒有他这个书记,眼看李皓也有向林辰暮那边靠拢的迹象,这就让他是心急如焚,长此以往下去,这官塘,岂不就变成他林辰暮的天下啦,那自己这个书记,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柳光全知道自己年龄一大把了,可在他看來,距离退休还早得很,不说还想在仕途上有怎样的发展,可有他在官塘的一天,他就是官塘的一把手,绝不容许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马景明的家在距离官塘街上约莫三四里山路的杨家坪,出了街后就是坑坑包包、崎岖蜿蜒的烂路,好在柳光全平日里也走惯了,也就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他家门口。
按理说,当地人是不允许在当地任职的,主要就是怕徇私舞弊,可在实际操作中,这个规定并沒有被很严格的执行,一方面是官塘这地方又穷又远,许多外地人不愿意來这里任职,再有就是为了照顾那种长期在外工作,却与妻儿父母两地分割的干部,乡党委书记柳光全也是官塘本地人。
马景明家和其他农家大同小异,都是三间坐南朝北的正房,两侧是厨房、茅房和饲养猪羊牛的圈,不过四周圈起红砖围墙,还有那扇洋气的大铁门,都使得他家和周围农家有着很大的区别,老远就能看得到。
这时天才渐渐亮了起來,路上却已经有不少上街赶场的村民了,使得冷清的山路也多了几分人气,可马景明家仍然是大门紧闭,柳光全沒好气都拿起那根旱烟袋,就在大铁门上重重敲了起來,声音刺耳响亮,传得老远都是。
过了半晌,屋里才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这么大清早的,”声音显得很是有些不耐烦。
“我,柳光全,”柳光全就闷声闷气地说道。
“哦,柳书记啊,”声音有些惊讶,随即又沉寂了片刻,才听院子里传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铁门上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拉开,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女人脸,年龄也就三十來岁,看模样倒也周正,不过明显是刚刚才起,显得蓬头垢面的,眼睛也还有些迷蒙。
这个女人柳光全认得,正是马景明的小媳妇郭玉珍,她是外地嫁到官塘來的,比马景明要小差不多十岁,当然,也是因为马景明的政府干部身份,要不然,几乎沒有外地的姑娘愿意嫁來官塘。
一见到站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柳光全,郭玉珍就眯着眼睛笑了起來,倒也透出几分娇俏來,“哎呀,柳书记來了呀,是找我们家景明吧,景明不是下乡去了吗,不在家,”
“少给我胡咧咧,我晓得他在家,”柳光全沉着脸就往门里挤去,郭玉珍也沒法子,只得往旁边一让,柳光全就进了院子,径直朝正屋走去。
院子里抹得整整齐齐的水泥坪,这在官塘当地还真不常见。
“柳书记,景明他真不在家……屋里就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太方便……嗳,柳书记,真的……”郭玉珍一路小跑着阻拦,可柳光全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往正屋走去,急得郭玉珍是跺脚都沒辙。
柳光全还沒上台阶,堂屋的竹帘一挑,马景明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了出來,脸色还有些尴尬,冲着柳光全讪讪一笑,喊道:“柳书记……”然后又冲郭玉珍递了个眼神,喊道:“还不赶紧去给柳书记泡一杯他喜欢喝的竹叶青,”
“哦,”郭玉珍就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马景明又挑起竹帘,看到柳光全脸上阴沉的意味心里就一突,又笑着对柳光全笑着说道:“柳书记,來來,快请里面坐,早上外头寒气重,小心着凉了,”
屋里也很漂亮,淡黄色的瓷砖,黑色沙发,茶色茶几,黄色组合柜,还有一台二十一寸的大彩电,和马景明的穿着打扮一样,一看就很讲究,说是城里的房子,也会有人相信。
柳光全也不是第一次來马景明这里了,可每次來,总是不禁会皱皱眉头,他总觉得马景明家里太讲究了,讲究得有些不合群,如果马景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还好说,凭本事挣钱,那还值得大力宣扬一番,可他毕竟是一个政府干部,容易引人诟病,柳光全都不止一次听到过别人的非议。
刚坐下,郭玉珍就殷勤地端上來了水果盘、烟盘和瓜子糖果盘,此外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笑眯眯地说道:“柳书记可是有一段时间沒來家里坐了……”话还沒说完,就见马景明对她使眼色,她就笑着说道:“呵呵,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柳书记待会儿可要尝尝我蒸的小笼包子,”“
“柳书记,我知道我沒有去牛家铺子是我不对,可我实在不愿意面对林辰暮那小子小人得意的样子,妈的,别以为有点关系背景就能在官塘这里兴风作浪的,老子就是不屌他,”马景明铁青着脸发着牢骚,看得出來,最近很是窝火。
柳光全沒有说话,只是咂巴着手上的旱烟袋,过了半晌才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说來,你昨天确实是在官塘,”
“是,”马景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像是说谎却被人揭穿似的,老脸微微有些红。
“那你说话告诉我,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柳光全声音声音沒有一丝情绪上的变化,还是那样平和,可马景明却不由心里一凛,连忙问道:“什么事,”
柳光全两只眼睛就瞪着像牛眼一般,看着马景明说道:“我可告诉你,你要给我说实话,我还能帮你,要不然,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马景明惊得是满头冷汗,却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疑地问道:“柳书记,究竟是什么事啊,就算是死,也要让我当个明白鬼不是,”
柳光全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确实不似作伪,这又才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來,当然,包括陆明强怀疑他的话,也丝毫沒有隐瞒。
马景明闻言是眼冒金花,犹如有人在他太阳穴上重重一拳,脑中嗡嗡直响,脸都绿了,过了半晌才扯着嗓子骂道:“麻痹的陆麻子,老子到底是抄了你家祖坟还是还是杀了你老爸,你要这样害老子,老子和你沒完……”
基层干部大多都來自于农村,素质也不算太高,口头上自然也谈不上多么文明,出口成脏似乎都成了他们的一大特色,而大多数老百姓似乎也就吃这一套,可马景明却向來自视和其他人不同,说话做事都挺讲究,类似爆这种粗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郭玉珍听到马景明气急败坏的声音,也吓得连忙从厨房出來,手上还沾着面团,有些恍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
马景明一阵破口大骂之后,似乎发泄了一下心头的郁闷,又转过头來对柳光全哭丧着脸说道:“柳书记,你想想,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承认,我确实厌恶这个林辰暮,可再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做出这种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