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永远。”
咕嘟咕嘟,水面冒起一连串的气泡,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那身影连同声音一起按入冰冷的水底。
“我诅咒你……奈落……我诅咒你……我诅……”
鬼蜘蛛的声音戛然而止。
漆黑的水泽重新合拢,寒冷的寂静再次笼罩弥漫。
“……真是无聊的妄言。”奈落重新闭上眼睛。
黑暗自地底蔓延,被妖火照亮的栈道盘旋而上,神无抱着镜子俯视山腹的空洞。
“……又变多了。”
丑陋的肉块填满了深渊。
……
美惠子的前男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在这期间,美惠子没有停下事业,通告该接的接,戏也照常演,纱织的工作经常从清早到天黑,虽然不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但也是随时待机。
存折上的数字跟着翻了又翻,纱织在交通便利处租了一个一室一厅,正式从日暮神社搬了出来。
戈薇这几周都待在战国时代没有回家,在寻找奈落下落的过程中,他们听说丑寅的方向出现了巨大的邪气,一行人顿时毫不犹豫,稍作休整就踏上了目前为止最为遥远的旅程。
作为初三的学生,在现代和战国时代之间穿梭的戈薇也真是不容易啊。
回到新租的房子,纱织穿着西装,直接往床上一扑一滚,抱着枕头发出幸福的叹息。
她将美惠子小姐送到公寓楼下后就坐电车回到了住所,今天难得提前结束拍摄,所有人都放了一个短假,她马不停蹄在便利店买完打折的猪排便当,回到家后比起热晚饭,最先涌上来的却是想要好好睡一觉的困意。
纱织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客厅里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极为短促,只响了一两声就匆匆挂断。
许久没有用过座机这种东西的纱织,只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了美惠子小姐一人。
“……”
下一秒,纱织睁开眼睛翻身而起,连钥匙都没有顾及,直接夺门而出。
出租车的计价器不断往上跳着,矗立在市中心的气派公寓映入眼帘,纱织跳下车,无视门卫的问询问,在住客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扒开电梯门挤了进去。
美惠子小姐一个人住在顶楼的豪华公寓里,之前曾将备用钥匙给了她一份。
纱织踹门而入,厚重的金属门扉随着一声巨响撞到大理石的墙面上。
空气里的血腥味很淡,卧室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纱织跑进去时,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抓着美惠子的喉咙将她按在地毯上,带着血痕的手背青筋鼓起,显然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男人没有察觉到纱织的靠近,美惠子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亮起了水光。
纱织一拳将那个男人揍到地上,拎起他的衣领还想再给他一下时,发现对方已经软趴趴地昏了过去。
……咦?
她晃了晃那个男人的衣领,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于是松开手,任沉重的躯体咕咚一声,脑袋好像不小心砸到了哪个桌角上。
公寓的楼下很快响起警车的鸣笛,纱织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了美惠子淤青的肩膀上。
她陪着美惠子去了一趟警局录口供,办理完手续出来,警局外面聚集了一堆报社的记者,她不得不板起脸,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吓退想要围上来的记者,护送美惠子回到车上。
公寓里一片狼藉,暂时是不能住了,美惠子随便订了一个酒店,纱织将房间和浴室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奇怪的东西——话说这个年代有微形摄像头这种东西吗——走出浴室时,发现美惠子待在阳台上,好像在抽烟。
纱织走近了些,发现对方只是夹着烟,望着市中心的夜景发呆罢了。
漂亮的指甲断了几根,姿态慵懒的女人靠着酒店的阳台,棕色的长卷发被夜风微微吹起,神情镇定得好像不是那个看见她时像小女孩一样露出泪光的人。
“……你不问吗。”
美惠子夹着指尖的烟。
纱织:“我应该问吗?”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美惠子闷笑一声。
“话说回来,你是哪里人?”她漫不经心地提起别的话题,“你那空白的履历我没有仔细看,反正当时也只是走一个过场。”
“我的家乡吗?”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闲聊起来。
“我的家乡……”纱织顿了顿,“很远。”
“有多远?”
“大概有二十几年后的未来那么远吧。”
“哈?光年吗?”美惠子无语地瞥她一眼,“你是外星人?”
纱织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另一个地球也算外星的话。”
美惠子掏出藏在口袋里的烟盒。
“要来一根吗?”
“不了,我不喜欢那味道。”
她收回烟盒,手指依然夹着那根烟,转头看向夜空底下迷离璀璨的霓虹灯光。
“那么,来自二十多年后的这位哆啦A梦君,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从来不抽烟的我会将烟带在身上。”
“我确实从来没有见过你抽烟。”纱织言简意赅。
“我的父母都是烟鬼,不抽烟会死的那种。”美惠子懒懒地靠着阳台,微扬的下颌拉出漂亮的弧线。
“你相信基因这种东西吗?据说父母有烟瘾的孩子,以后也容易患上相同的毛病。”
美惠子托着下巴,即使带着淤血、也依然难掩漂亮修长的手指夹着分毫未动的烟卷。
“那你为什么要把烟带在身上?”纱织十分尽责地问道。
“为了证明。”
“什么?”
“证明我就是我这件事。”
美惠子一弹手指,毫不留恋地,扔开了手里的那根烟。
“我不只是我的基因。”她说。
“永远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