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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拂榻东窗自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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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不太充足,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后院菜园了摘菜亲自动手做晚饭呢,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还要带你去附近的锦溪古镇转一转呢。”弘庭梧说。

    “后院还有菜园子?你种的?”凤栖好奇地问。

    “嗯,走,这就带你去看看我的菜园。”弘庭梧说完领着沈凤栖朝后院走去。

    “呀,好大一片菜园啊,得花多少时间种植和管理它们。”凤栖看着满目田园喜悦地说。

    “也没怎么打理,不施肥不打药,虫子爱吃多少吃多少,听凭它们自生自长。”弘庭梧说完打开水池边的水管,给一些有点缺水的木耳菜和胡萝卜输送了些。

    弘庭梧看着正蹲在田间玩泥巴的沈凤栖说:“你去那边窗台上把竹篮拿过来,我们摘些菜放到厨房,过一会做饭吃。”

    凤栖起身转过头,望着弘庭梧手指的方向发展了菜篮子,大步流星走了去取了来。

    两人有说有笑俯身在菜地里摘了不少蔬菜,在露天水池里全洗干净了才往耳房所在的厨房走去。

    凤栖把竹篮放进宽敞明亮的厨房后对身边的弘庭梧说:“你应该改了设计稿吧?”

    “改什么稿?听不懂。”弘庭梧一脸雾水问道。

    “传统四合院里别说耳房了,正房的光线都没有这么明亮。”

    “我把窗户扩大了,我的主卧和次卧都有配置了现代化的洗浴室,为了方便,难免要有所改动。”

    说着说着走到了正房门口,弘庭梧推开门介绍说:“这是正房中央的明间,用来招待客人,我把茶室和古琴室还有书房都糅合在这个大空间了。东面那间房是我的主卧,西面是间方便女眷们休息的次卧,我妹妹偶尔来的时候会住在次卧。”

    “你还有妹妹?”凤栖问。

    “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弘庭梧回答说。

    “弘老师的故事真多啊。”凤栖打趣到。

    “我怎么又故事多了?”

    “一会和赵总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会又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故事还不多啊?”

    “那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你愿意说,我就会听。”

    “那等我介绍完整个四合院大致情况再跟你好好讲讲我的故事吧。”

    “洗耳恭听。”

    弘庭梧继续介绍他母亲祖上留下的复建房说:“正房左右是两间耳房,其中一间用来做了厨房,我们刚才去看过,另一边的另一间用来存放我收集过的所有好琴,包括我自己亲斫的,这间耳房呢,是有个门直通我的主卧,也是我读书弹琴以及喝茶的私人空间。”

    “你经常一个人住这吗?”凤栖问。想着他应该也是个孤独的人儿,一人空守着一房,为了执着所爱,甘愿抛却同伴,离群索居。问世间琴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除了周末在上海和父母住一起,其它时间几乎都住这,以琴为伴。”

    “长时间一个人生活,你会觉得孤独么?”

    “当一个人专注于他所热爱的事物,整个世界都会慢慢隐退直至消失,包括他自己。”

    “这是进入了无我的禅定境界。”凤栖总结说。

    “很多人都会经验到这种空无一物的状态,工作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弹琴的时候等等等等。”

    “鲁米说「任何你每天持之以恒在做的事情,都可以打开一扇通向精神深处,通往自由的门。」”

    “不用深厚的感情不用灵慧的真心,只用理性冰冷的大脑,你试试看能不能同往自由的门。”弘庭梧笑着说。

    “所以说经历这种心无旁骛的合一状态是有深有浅的,各人各异的。只有深邃到一定程度才会涌现出发自生命的喜悦,从而安住在这片宁静的喜悦中不为物累。”凤栖把她更深层的领悟充分表达了出来。

    弘庭梧认同了凤栖的见解体悟,想她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独到深刻的感悟,可见其天赋异禀,得天独厚。他蜷着腿坐在主席泡了款生茶,与凤栖相对而坐,桌上的迷你盆景黄荆被修剪的很有一番意趣,三把紫砂壶随意搁在一角的石菖蒲边。靠墙博古架上的兰花风姿绰约,颇具逸态。

    唐末孙位的《高逸图》被石桓亭临摹的唯妙唯俏,高高挂在弘庭梧身后的主背景墙上对面墙壁上,西边墙头挂着三把古琴,一把伏羲一把仲尼,还有一把是沈凤栖偏爱的绿绮形制。

    传统书籍林立的书架靠着的是另外一面墙,墙上的横幅是弘庭梧用行书书写裴迪的《夏日过青龙寺谒操禅师》:

    「安禅一室内,左右竹亭幽。

    有法知不染,无言谁敢酬?

    鸟飞争向夕,蝉噪已先秋。

    烦暑自玆退,清凉何所求?」

    弘庭梧在凤栖的品茗杯里分了第一道茶,持来鼻尖处顿觉清香扑鼻,凤栖尝了一口说:“不错,茶气足。”

    在弘庭梧的心中,如果要用茶来形容沈凤栖,那么就是普洱茶里的生茶了,特别是用野生生茶来描述凤栖更为贴切,温润里包裹着野性的生命力光彩。

    凤栖为了减轻弘庭看她时的满眼柔情,找到了一个可以缓解打发的主题,于是请弘庭梧为她弹一曲管版《离骚》。

    弘庭梧二话不说去墙上取了把刚做出来不久的桐木琴当场给弹奏了起来。

    一曲结束,凤栖边喝茶边问端坐着对面的他:“赵总真的要离婚吗?”

    弘庭梧点点头说:“他从英国回来在家住的那个晚上,非常坚定地宣布了他的决定。”

    “你不是要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的故事很多,你想听哪方面?”弘庭梧淡定地喝了口茶,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随便说吧。”

    “只要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告诉你。”

    “我听说您的母亲和赵总的母亲以前也一起学过古琴?”

    “听谁说的?”

    “桐竹说的。”

    “那肯定是你们赵总告诉她的了,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就知道这点。”凤栖隐瞒了很多知道却不应该由她说出来的话,于是当着老师的面,撒了个谎。

    “我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你们赵总的父亲,年轻时和我的母亲在沪上一家古琴馆学琴时认识的,他们一起学琴的琴馆就是现在的万壑山馆所在地,多年以后因为父亲思念母亲才斥巨资特意买下那处留作纪念的。”弘庭梧慢慢地回忆诉说起父母那段不为人知的陈年感情经历。

    “那后来为什么又没在一起了?”凤栖好奇地问到。

    “后来赵总的母亲认识并喜欢上了我的父亲,赵母为了能见到父亲也报名前来一起学琴。”

    “然后呢?”

    “赵母没多久就看出我父母早已两情相悦,并且感情日渐深厚,同时她也发现自己对我父亲的感情也与日俱增。”

    “她会破坏他们的感情吗?”

    “赵总的母亲家和我父亲家都是做生意起家的,而且同行关系,她充分了解我母亲的身世背景后,觉得自己和我父亲更登对。”

    “赵总母亲做了什么?”

    “她只是央求她的父亲刚放设法成全她,那时他父亲的家业比我祖父的大得多,在几番暗箱操作下,三下两下把我父亲家的品牌搞砸了,父亲那时在家族生意中尚未起到重要作用,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他父亲一手创办的事业面临破产和巨额赔偿,没过多久还被抓进了监狱,我祖母因此受打击一病不起。”

    “您父亲就是因为这种变故才负了伯母的吗?”

    “是的,为了救父亲出狱也为了挽救整个家族,他没有办法。”

    “他是怎么救出的您祖父?”

    “我祖父有个秘书叫康叔的,他和祖父是在新加坡留学时认识,从此成为一生的好友。康叔对我祖母说既然冯家小姐(赵总的母亲)对少爷(赵总父亲)有情义,不如请求冯家出手援助。但祖母说同行存在竞争关系,面对竞争对手倒台不落井下石的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怎么可能让对手雪中送炭呢。康叔说如果结为亲家那就不得不出手相救了。”

    “康叔的提议也确实可解燃眉之急。”

    “祖母虽知道我父亲无意于冯家小姐,但全然不知我父母的感情早已到了非对方不嫁娶的程度。在某次探狱见到憔悴不堪的祖父后,同意由康叔去说服我父亲改弦更张,应了这门亲事。”

    “真是个两难选择。”

    “其实我父亲在一出事的第二天就去了冯家府上请求支援的,只是被婉言拒绝了,他知道如果不答应康叔的提议,他的父亲要坐一辈子牢,按父亲现在的身体状态来看,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您父亲已经没有选择了。”

    “四处求助无门,最后,我父亲不得不如实告知我母亲真相,请求我母亲的原谅宽恕。母亲知道实情后一口同意父亲去娶冯家小姐救自己的父亲,母亲说一个连父亲都可以放弃的人也不值得她托付终身,最后康叔上门去提亲了。”

    “很快就放人了吗?”

    “并没有。冯父一早看出我父亲对他家姑娘无意,所以故意带全家飞国外度假去了。”

    “这是要诛心。”

    “嗯,父亲知道对方那是要先给下马威,为的是将来她女儿不至于在赵家不受待见。”

    “对方消失了多久?”

    “一个多月后得知他们家度假回来,康叔立马上门提亲,冯家装作热度不高,父亲只好态度更为诚恳地又亲自上门向冯家小姐求婚。”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从监狱里捞人出来吗?”

    “以当年冯家在政商圈的关系网,谈何容易,他们许家有意摆你一道,怎么会轻易让你捞出来。”

    “您父母当时在一起了吗?”

    “其实那时母亲已经怀上我了,但父母两人丝毫然不觉。”

    “后来您父亲和赵总母亲很快完婚了吗?”

    “嗯,得知他们婚礼定在三个月后,黯然神伤的母亲独自回到了福建的老家。”

    “等等,您母亲祖宅明明在这里,怎么又变成了福建?”

    “我外祖父的祖父曾经是宫廷御医,因为得罪了当朝一位红极一时的宦官,为免引来杀身之祸,迫不得已携家带口投奔了福建一位深山里的远房亲戚家避难,从此在那隐姓埋名,治病救人,繁衍生息了好几代,母亲就是在福建的老家出生并长大的。”

    “原来如此,那您母亲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子在那种小地方岂不是没办法过?”

    “好在有位拜在我外祖父门下一起学中医的师兄,一直对母亲有意,当得知母亲的情况他立即央求他的父母向我的外祖父提亲,他说他要为我和我的母亲遮风避雨。”

    “这位师兄真好。”

    “这位师兄也就是我的继父,他是我外祖父的得意门生,人品学识都很好,把母亲托付给他,外祖父很放心。继父姓弘,所以我出生后一直跟着继父的姓。”

    “他应该对你们母子很好吧?”

    “对母亲百般呵护,对我也视如己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亲生父亲的事?您母亲后来和您继父还有别的孩子吗?”

    “我还有一个小我五岁同母异父的妹妹。我是在继父为了救我母亲而离世的那年,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他怎么过世的?”

    “他们经常去山上采草药,那年在一处从未涉及的山谷里,母亲不小心被毒舌咬伤了,在不能及时找到解毒草的紧急情况下,是继父一口一口为母亲把蛇毒吸出来的,结果母亲活下来了而他自己却中毒身亡。”

    “那时你多大?”

    “十五岁,妹妹十岁。母亲从此一个人把我们养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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