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道剑法,他分明已经练得十分纯熟,根本不必再这样练习。
被他撞见,他似乎非常无措与慌张,勉强镇定下来,最终才答应他以后再不这样了……
“不必管他。”陵澜不太在意,“待会儿我们去梨园。”
梨园是山下一个听曲的地方,这里娱乐活动匮乏,这些年,他一向喜欢去那里看戏。更重要的是,梨园的甜糕很好吃。
他舔了舔舌尖。
苏星弦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有点无奈地说,“师尊,不可贪甜。”
“知道了。”陵澜随口应付,打定主意吃的时候要把他打发走。修仙之人,难道还能长蛀牙吗?啰嗦。
他是不喜欢别人多说他的,可对着这双烟波一般,无论是高兴,失落,无措,或是无奈,都呈现各种好看的眼睛,他无形中似乎变得耐心不少。
随着苏星弦渐渐长大,变成一个风姿翩翩的英俊少年,这双眼睛也更富有魅力,有时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他瞅着他的眼睛,心里一动,忍不住又称赞,“星弦,你的眼睛,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苏星弦一愣,不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微微勾起唇角,浅灰色的眼眸更如新雨过后,江上渺渺如仙的烟雨,好看得出尘脱俗,却因其中脉脉的温柔,而沾染了几分鲜明的红尘味。
从前,很久以前,他原本为自己与别人的这点不同而略有不安。黎国尚道,他害怕这万一是某种不详的象征。
可如今,他却很喜欢自己的这双眼睛。因为,他喜欢……
楚烬寒还没走远,如果他想,他其实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可他却偏偏走得很慢很慢,像期待着什么。
即便不是挽留,或许,也能再听到几句他的声音。
风里果然传来久别多年的声音,是熟悉的略带慵懒与散漫的嗓音,没有了敷衍的客套,只剩满满不在乎的随意。
他说,“不必管他。”
·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曲《桃花扇》,正演到女主被奸人逼嫁,誓死不从,血溅扇面成桃花的片段。
这个世界有些与他的世界共通,有些却又不太一样。比如这曲《桃花扇》,就有些不同。全然没有了所有现实意义的内涵讽刺,却在原本忠贞的感情中杂糅了《潇湘夜雨》的负心薄幸,另娶娇妻桥段。
不过,倒是符合他口味,够狗血。但再符合口味,他也已经看了三回,有些腻了。依稀记得女主的模样凄凄惨惨,倒是那位另娶的宰相千金,活灵活现,很有几分趣味。
陵澜一边慢慢摇着扇子,一边捏了一块甜糕放进嘴里,他皱了皱眉,总觉得今天的甜糕,像没有那么甜了。
不知不觉,戏曲中场,陵澜百无聊赖地翻着戏谱,手指在花帘纸上划来划去,在想下一场听哪一曲。
忽然,一阵桌椅颠倒的声音传来,伴随几声紧随其后的怒骂呵斥。陵澜抬眸,就看到一个穿着戏服的少女跌跌撞撞朝他跑来,“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公子救我!”
干净清朗的声音,虽然脸上涂抹得花花绿绿,妆容未卸,像个女娇娥,却确确实实,是个货真价值的少年郎,而且,正是台上扮演丞相千金的花旦。
陵澜有点意外,他竟然看走了眼,没瞧出来。
在台上,在女主跟前,少年穿金戴玉,飞扬跋扈,嚣张得简直叫人牙痒。在负心汉面前,他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比女主还更引人怜惜三分。
现在,他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少年含泪抬头,他似乎很是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最惹人怜惜,一双手小心攥着陵澜的衣角,不敢多抓,含泪的眼眸缓缓抬起。
他的眼睛是少见的浅灰,恰似一抹宣笔画就的烟波水色。陵澜翻页的手顿了顿。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声晕染浅浅笑意的嗓音,“师尊,荷花酥我买来了,但你得保证,可不能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