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睡不着?”
沈寄乖乖点点头,说:“有点热。”
徐南柯见他额头上微微出了汗,脸上有些红,头发被汗水沾湿,可能是刚才浴桶热气太烫了,他又不好意思说,就着热水泡的时间太长,所以现在有些发热。便点了点头,一伸手拆了半只窗户下来,将木条扔了,拿着薄纸给沈寄扇起风来。
沈寄看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小小惊叹:“哇。”
徐南柯看他一眼,他立刻用两只手捂住嘴巴,只剩下一双黑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徐南柯不由得笑了,凑过去捏一下他的脸:“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寄摸着自己的脸,耳垂悄悄地红了。
微风扫过沈寄的脸颊,将他头发轻轻吹动,他仍是没有什么睡意,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偷偷看着徐南柯。虽说是偷偷地看,但这打量未免太过露马脚。
徐南柯笑了笑,便问:“这一年来你有没有乖乖的,都做了些什么?”
沈寄答道:“学了些字词诗赋,还学了心法,但是有很多诗句不太理解……”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身坐起,从小包袱里掏出一本册子,应当是沈侯请来的老师给他的,教他认字学理的。
他爬到徐南柯身前,将册子翻开,莹白手指指着其中一处。
定不负相思意。
徐南柯对沈寄招了招手,沈寄便又朝他爬近一点儿,徐南柯便伸手一把将沈寄捞进怀里,两人依偎,他带着沈寄念了几句诗。沈寄声音尚且稚嫩,脸上带着懵懂,但又努力装出一副成熟的少年老成模样,令徐南柯忍不住多逗了他两句。
沈寄此时经不起逗弄,一被逗就脸红,又努力绷着脸,装作若无其事。
他蜷缩在徐南柯怀里,突然忍不住道:“师父,你对我真好。”
——师兄,你对我真好。
这话沈寄倒是说过许多回,徐南柯对他好一点儿,他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恩赐般,恨不得将心捧出去。
徐南柯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情,不由得柔声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用不了等多久,以后会有个人对你更好。”
沈寄有些惊喜,问:“师父怎么知道?”
徐南柯揉了把他的脑袋,道:“因为你值得。”
沈寄对他的话置信不疑,脸上微微带着憧憬,好像在想象,以后那个对他十分好的人会是谁,会是怎样,片刻后,他问:“也会给我扇扇子,念诗,教我学法术吗?”
徐南柯想了想,道:“念诗……这个好像没有做过,以后可以试一下,但他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离开你。”
沈寄仰着脸,道:“这说的不就是师父吗,没有比师父对我更好的人了。”
徐南柯失笑,说:“好吧,你说是我,那就是我了。”
他仍是睡不着,徐南柯带他上街,变了些法术给他看,又从小摊子上拿了些烟花,亲手放给他看,流光溢彩的烟火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炸开,沈寄仰着头看,十分开心。徐南柯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沈寄先前在赌城里说过的话,便在街上寻了寻,从中挑出一副面具,轻手轻脚地凑到沈寄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说:“我数三下,你再睁开眼睛。”
沈寄嘴唇翘起,道:“好呀。”
徐南柯比他高出半个身形,十分不方便,便绕到他身前,单膝跪下,将面具小心翼翼地罩在他脸上。面具很精致,是沈寄说过,他最喜欢的模样,也是从小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三、二、一,睁开眼睛吧。”徐南柯道。
沈寄睁开眼睛,面具后的双眸熠熠生辉,烟火落入眼眸,饱含希冀与亮意。
徐南柯忽地倾身上前,在他露在面具外面的小半张脸上亲了一下,笑着问:“喜欢吗?”
沈寄眼睛倏然红了,小声说:“很喜欢。”
徐南柯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小沈寄的身影骤然消失,空荡荡的街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知道,这一层心劫应该是过去了。小沈寄原谅他了,执念消失了。
徐南柯摸了摸心口,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沈寄的心劫里待了多久,只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他站起身子,正欲离开这里,眼前景象却骤然一变。
这次眼前景象愈发熟悉了,崇山峻岭,圆月瀑布,远远可见几座山外,孤鹜山一峰独绝。徐南柯只觉得血液涌上了头顶,走出几步后,双腿开始发软。空中传来他的魂曲之音。
他回头望去,正好望见溪边一个背影,拿着短笛,相当孤寂,浑身是血。
溪水已经全都被血水染成红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