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繁华下的冰冷

世纪都要漫长，大殿之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姬衍高高举起的右手依旧没有放下，也不能放下，他像个坚守在心爱玩具所在的橱窗外迟迟不肯离开的倔强孩子一般，骄傲地昂起头颅，却又透出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华辰轻咳一声之后，举起酒杯对着王座上的姬衍做了个‘请’的动作。对面的季孙非见状赶忙随华辰一起举起酒杯，他早已焦急万分，但他同样明白在没有一个重量级人物起头的话自己不能第一个举起酒杯。这个道理很简单，古往今来很多选举当事人都没有投票权的，而季孙非就是这个当事人，他这一杯酒也只是陪衬而已。

    华辰举杯后，孟孙墨渊和叔孙伯牙也相继拿起酒杯，一瞬间殿中的情况如同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一般，所有人举杯，齐敬姬衍。

    形势所指，这些人只能跟随孟孙墨渊和叔孙伯牙的决定，这也是姬衍只要华辰说服孟孙氏以及叔孙氏的原意，其它的家族只会随波逐流罢了。虽然姬衍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已经自降身份了，还不够吗？难道没有绝对的实力真的就得不到一点尊重吗？自己可是王啊！是这鲁国至高无上、最尊贵的王啊!

    快速平复了一下心绪，姬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多谢各位了，姬衍先干为敬。”说罢，一杯酒一饮而尽。

    继姬衍之后，所有人都以袖拂面，将杯中酒饮尽。喝了这杯酒就已经表明了许多事情，华辰抬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心想：这个故事太短了，不好听。

    姬衍放下酒杯后，将合各家之力一同讨伐阳虎、公山不狃等人，拿下费城的计划和众人说了一遍。事情已成定局，姬衍再说这些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已经表明了态度的诸臣闻言纷纷表示：“王命即我命，我命由王命”、“阳虎叛逆，论罪当诛”、“鲁国之礼闻名列国，不可因两个季氏家臣而为人所诟病”……

    华辰很佩服这些人，简直都是叔孙伯牙级别的变脸高手，一个个在姬衍面前表忠心，说自己多少多少代忠良，出了多少为国捐躯的将军，又出了多少个外交家，甚至还有个老头儿提及自己曾为先鲁君挡过刀片儿呢！

    姬衍一脸热情地回应着每一个和他示好的大臣，俨然一副君臣一家欢的场景。华辰冷眼看待着这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一切：无论是对这些大臣们还是姬衍来说，忠诚都只不过是个美妙的谎言罢了，可他们都还甘之如饴。

    宣泰殿中繁华热闹的冰冷持续了许久，几十号人从太阳初升一直坐到了午后。终于，人去殿空后只剩下姬衍一个人。

    姬衍拔掉了发簪，摒退了左右，一个人披头散发地倚靠在王座的椅背上，双手插入长发之中，不动、无声。阳光照耀下一道高挑纤细的影子出现在宣泰殿之上，影子缓缓深入，直至王座前。

    来人正是季孙紫烟，她缓缓跪在王座前，伸出手犹豫了许久还是轻轻地将姬衍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柔声说道：“他们让你受委屈了是吗？”

    “谈不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以这幅姿态面对一个女人，除非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但紫烟显然不是。姬衍伸手推开季孙紫烟的手说道：“人之常情，换成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季孙紫烟摇摇头说道：“其实你要是真的很委屈的话可以说出来甚至大哭一场也行。我之前在王宫中无人吐露心声就非常难受，现在想想还不如打开门许你进来呢，好歹是个能听懂话的人啊。”

    “说给我听你很不乐意吗？”看着季孙紫烟为了调节自己心情而强装出的笑意，姬衍也笑了，他感觉紫烟脸上这有些僵硬的笑容是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