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Chapter 80“给我个机会……

攸宁现在的态度，基本属于不能完成的事情。

    但他总得试试。

    就算以后江攸宁真的再有喜欢的人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曾是他先推开她的，而且，他还伤害过她。

    他的家人也伤害过她。

    换作是他，也不会再回头。

    他除了江攸宁，谁都不想要。

    结婚这事，他也有跟江攸宁一起才不排斥。

    他做好了跟江攸宁死磕到底的准备，如果真的惹了江攸宁厌恶，他便默默对她好，把以欠下的都要还回去。

    还有漫漫，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好像也就剩两个了。

    现在不把握，等日后一定把握不住了。

    如果等到江攸宁真有了想结婚的对象，他似乎也有祝福的份。

    毕竟没有立场说任何事，提出任何异议。

    沈岁和盘腿坐在地上，低叹了口气。

    他先挪过来第一箱书，都是些法理类的书籍，以看过一次了。

    书上还『荡』了一层灰，他用抹布擦干净放在一旁，一本一本地拿出来，作很缓慢。

    他现在格外爱做这种事情，没人催促，也没人管，反正最后把事情做完就好。

    第一个箱子有二十多本书，都不算厚。

    他站起来收到书架上。

    全弄好之后，他又开始弄第二箱。

    这一箱是杂书，有政治的、济的、哲学的，买来是简单的翻阅了几下便放在那吃灰，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看，所以就一并带来了。

    跟着之的步骤又做了一次，算是驾轻就熟。

    然后是最后一箱，他修长的手指在箱子拨弄了几下，看到了一本并不眼熟的书，不算厚，夹在了最角落的地，有一大半都被压在其他书下边，他伸手想把抽出来，但奈何上边的书多，他抽不出来，能等清理完最上边这一层再看。

    这一次清理的速度比之快了一些，清理了一多半后，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仍旧不疾不徐地清理。

    但手机一直在响，他好起身去拿。

    来自朗州市的座机号码。

    沈岁和眉头微皱。

    这个地太过熟悉了，一般这种号码都是诈骗号。

    他直接摁了挂断，继续去书房收拾。

    终于收拾的把那本书『露』了大半截出来，那本“书”包着书皮，看着有些年头了，他印象中是真的没买过这样的书。

    正要往起拿，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朗州市。

    他皱着眉头接起来，“你好。”

    “喂，您好。”对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但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请问您是曾雪仪女士的家属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岁和心咯噔一声。

    “是。”他的声音变得晦涩，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紧张。

    “这是朗州市人民医院。”对说：“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您看……您有来带她回家吗？”

    对用了很委婉的词——回家。

    但已有了事实——去世。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沈岁和懵了几秒，不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对极有耐心地重申。

    沈岁和：“什么病？”

    “脑梗死。”对说：“昨天送进来的。”

    沈岁和啪的挂断了电话。

    -

    朗州市地理位置更偏南一些。

    沈岁和在那生活了近五年，其实他小候是在朗州市的一个小县城长大的，后来沈立去世，又历了种种，曾雪仪才带着他来了朗州。

    他在这其实过得并不愉快，曾雪仪限制了他的交友自由，也限制了他任何玩乐的，他在学校一直是被孤立的状态。

    或者说，是他孤立了别人。

    曾雪仪回朗州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猜得是曾雪仪回了那个县城，以她的『性』子，能是将他们以住的那个房子重修整，然后住进去。

    那个房子毕竟还是他们家的，一直都没卖。

    曾雪仪舍不得。

    沈岁和是跟曾寒山一起回去的。

    这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平静，是格外沉默。

    曾寒山亦是。

    他们都以为曾雪仪离开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沈岁和。

    但没想到，她会以疾病突发的形式离开世界。

    真是连他们最后一也没见。

    沈岁和跟曾寒山到达朗州市人民医院的是凌晨五点。

    朗州市的天还没亮，但已透出了光，这也不算冷，比起北城的清早来说算热的。

    他们径直进了医院，一报是曾雪仪的家属，护士便带他们进了病房。

    因着沈岁和在电话的要求，曾雪仪的尸体被保留了一晚。

    但进了病房，沈岁和也没把那张遮住了她脸的白『色』床单掀开。

    他站在病房门口便红了眼。

    曾寒山好歹是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先走到了曾雪仪的床边，但一双手伸出去，手指颤颤巍巍，在空中抖得厉害，整整两分钟都没能彻底将她的脸『露』出来。

    率先『露』出来的，有她斑白的头发。

    最后还是沈岁和疾步上，发狠似的把盖在她身上的东掀开，像是一阵风吹过，把她的本来目『露』出来。

    尸体放了一夜，脸『色』已变紫了，甚至隐隐有了尸臭味。

    她的眉眼紧闭着，显得格外温和。

    她的手大抵是被护士放的，两手交叠搭在肚子上，她的头发都是散开的，落在枕头上看着有几分凄凉。

    看着那张脸，曾寒山忽然就忍不住情绪，抽噎地哭了出声。

    眼泪落下来，他是喊，“姐……姐……”

    一声又一声地喊，喊到声音嘶哑。

    而沈岁和是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眼泪凝聚在一起，但没掉下来过。

    他看着她，脚步向灌了铅一样沉重，僵在原地不了。

    现在的她好像能跟记忆中重叠起来，那个还算温和的，在他记忆中鲜活的母亲。

    是母亲。

    是他的母亲。

    负责看管她的护士在一旁道：“病人是天晚上送过来的，送来的候已昏『迷』了，因为她手机一个联系人也没有，所以一直联系不上家属，还是拜托公安机才查到的联系式。我们医院真的尽力了，她是昏『迷』在路边被路人喊得救护车，脑梗死这种病在她这个年龄段也是属于常见病，所以……”

    护士是怕家属情绪这么激，闹出医患系的矛盾来，急忙把这事跟医院撇开联系。

    沈岁和回头朝她颔首，“谢谢你。”

    护士盯着他看了眼，摇头道：“不用谢。她以来我们医院就诊过，身上有糖『尿』病和高血压，都不算太严重，让她住院调理一阵，她怎么也不肯，要家属签字的候她也都是自己签了，还是挺……”

    护士噤了声，大抵是想说挺固执的一个人。

    但顾虑到站着的是死者的家属，便也就不再说了，是叹了口气，“逝者已逝，节哀。”

    “好的。”沈岁和说：“您能联系到把她送进医院来的人么？我们会出一笔钱感谢他。”

    护士：“我试着联系一下。”

    护士离开之后，病房仍旧有抽噎声。

    但沈岁和已过了起初震惊的劲儿，他不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曾雪仪。

    他没像曾寒山那样哭，也没有太多过激的行为。

    看了之曾雪仪的就诊记录，在6月21日她就到朗州市就诊过一次，查出来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但是没重视。

    诚如护士所说，她确实很固执。

    不让人联系家属，也不住院，最后开了点降压『药』走了。

    昨天据围观的人说，她是走在朗州市的中心大道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回头，然后没几秒就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怕她是碰瓷，但有一个人立马冲出来打了120。

    最后联系到了打电话的人，是昨天跟老婆孩子去中心广场那边玩，据他回忆道：曾雪仪一直盯着他家小孩看，他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但隔了会儿，他儿子喊了一声妈，曾雪仪就应了声，然后猛地一回头，还没走两步便倒在了原地。

    他了恻隐之心，这才给打了急救电话。

    沈岁和给了那人两万块钱，那人没要，说是让他捐出去。

    沈岁和应允。

    他也做到了初跟曾雪仪说得，给她敛尸，将她埋葬。

    沈立的墓园起先在朗州市的那个县城郊区，后来移到了北城。

    而沈岁和将曾雪仪火化之后，将骨灰带到了北城，同沈立合葬在一起。

    曾雪仪生没什么好友，亲朋也就他们这几个。

    给她下葬那日，北城是个晴天，曾嘉柔最是多愁善感，在她墓还掉了几滴眼泪，曾寒山也过了难受的劲儿，红着眼眶叹了声，“姐，一路走好。”

    唯有沈岁和，头沉默到尾。

    没掉一滴泪，没哭一声，甚至没喊一句妈。

    每有人想来安抚他，他都会勉强地笑一下，“我没事。”

    曾雪仪的财产早已在她离开北城以就划分妥帖，房子留给了沈岁和，曾氏集团的股份给了漫漫，甚至把“挚爱”她分到的那分股份留给了江攸宁。

    她没有跟曾寒山说，是留了一封信。

    没有提及缘由。

    不是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也没有一句道歉。

    是单纯的留给了她。

    白日忙完了曾雪仪的葬礼，沈岁和这才来得及把那些朗州带回来的东整理。

    曾雪仪回他们以的旧房子住了半个多月，真正值得带的东并不多。

    但沈岁和拿回了一封信。

    或者说，是一封被撕碎的信。

    他垃圾桶看到的，撕得不算碎，是一扯两半。

    他没看，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了，他才打开来。

    纸上有两句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但，就这样吧。

    没有任何给他的交代。

    她更像是牵挂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了另一个地。

    去了她一直追逐的，那个有爱的地。

    而在被锁了很久的柜子，他发现了曾雪仪的日记本。

    或者说是很久以的日记本。

    记录日期截止到他们搬去朗州市的那一天。

    曾雪仪的字很好看，写得也很工整。

    沈岁和坐在客厅的地上，靠着沙发开始翻阅那本日记。

    期都记录的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大分都跟沈立有，也有候会提到沈岁和，譬如：

    ——清明节生的又怎么？岁岁比其他小孩都懂事，这就足够了。

    ——我有一个幸福的小家，每次看到岁岁跟他爸玩，都觉得我初的决定是对的。

    诸如此类。

    但到了沈立去世之后，她的字迹也变得凌『乱』。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回去北城，初说走了就一辈子都不回去的。

    ——原来碗都是沈立洗的，我做不好这些事。

    ——他妈今天又来了，为什么沈立都死了，她还是不放过我。

    ——都想让我把这些事放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放下，但是对我呢？

    ——他妈还有儿子，岁岁还有我，我呢？什么都没了。

    ——沈立，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不是说好一生一世的吗？

    ——我病了。

    ——我想死。

    ——岁岁……还有岁岁，阿立最喜欢岁岁，我必须把岁岁带出这，让那些人都高攀不上。

    ——岁岁不能差，不能让那些人看不起。

    ……

    之后便再没写了。

    一字一句，看得令人窒息。

    阖上日记，沈岁和把脑袋埋在膝盖，他脑海中有那一句——他妈还有儿子，岁岁还有我，我呢？什么都没了。

    原来她是那样想的啊。

    沈立去世的候，她不过三十刚出头啊。

    如今沈岁和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他彻彻底底的，没家了。

    -

    安顿完了曾雪仪的事情，沈岁和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他回到律所，整个人显得愈发清瘦冷冽，工作态度比之还要严谨些。

    裴旭天知道了曾雪仪的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是说了句，“节哀。”

    沈岁和却笑了下，“没事。”

    是真的没事还是假的没事，裴旭天也不知道。

    但沈岁和的工作状态是回来了的。

    他回来代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之答应了路童的那个，跟路童律所合作的商事案。

    去见路童，他还会给买一杯饮料。

    第一次收到沈岁和饮料的路童震惊不已，在群疯狂艾特江攸宁。

    【沈岁和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恋，我一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追我。】

    【或者是单纯想讨好我，让我在宁宁说说好话。】

    江攸宁：【……你以请回去。】

    路童：【不不不，我真的很慌。】

    辛语：【想追宁宁吧。】

    路童：【你不对劲，你为什么这么平和？】

    辛语：【听裴旭天说的，说沈岁和想把宁宁追回去。】

    江攸宁：【……】

    路童：【？？？】

    江攸宁&路童：【你什么候跟裴旭天有联系了？】

    辛语：【他是我家邻居，你们不知道？】

    江攸宁&路童：【……你又没说！】

    自辛妈妈生病之后，辛语的话明显少了很多。

    这么大的事都没跟她们说！

    不过……

    路童：【你跟裴律冰释嫌了？】

    辛语：【……算吧。毕竟他还帮我联系了好医生。】

    辛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路童：【那裴律还说什么了？我现在收着饮料，感觉像拿了杯毒『药』。】

    辛语没再回。

    反倒是江攸宁回道：【给你的你就喝，别慌。】

    路童：【你想跟他重修旧好吗？】

    江攸宁：【做梦。】

    路童：【那你让我喝？吃人嘴短啊喂。】

    江攸宁：【你尽管说，我答应了算我输。】

    路童：【……】

    她真信了江攸宁的邪。

    沈岁和跟路童律所有了合作，见是不避免的事情，但鉴于以往真的不算熟，尤其路童那会儿常在外地奔波，两人说过最多话的那次，是路童央求他如果给不了江攸宁幸福就请放开她的候。

    沈岁和也没有真的存了讨好的意思，是想起裴旭天说得那句，你要是想追回她，不止得对她好，还得对她身边人好。

    所以他是单纯这么做，没有路童想得那么复杂。

    -

    一晃眼就到了七月中旬，沈岁和复查之后，伤势已然大好。

    他医院出来开车去江攸宁家。

    怕常去惹得江攸宁反感，所以他保持着两到三天去一次的频率，幸好漫漫是真的喜欢跟他玩。

    跟漫漫一起堆积木，他也很有耐心。

    他伤势还没好，漫漫不能骑大马，总还是有些失望，不过漫漫还算贴心，玩得候也都避开他的伤口。

    但这天他去的候已快中午，车子刚开到华师。

    他就看见江攸宁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正往她家楼下走。

    男人比江攸宁高一些，身高差也算合适。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她家楼下，男人侧过脸来，沈岁和才认出是——杨景谦。

    他心忽地一紧。

    见江攸宁笑着倾了一下，肩膀刚好碰了杨景谦肩膀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杨景谦也是温和地笑。

    然后，江攸宁上楼，杨景谦离开。

    坐在驾驶位上围观了全程的沈岁和：“……”

    他停好车，下车之后疾步上楼。

    直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是很莽地上来了，然后也凭心敲了门。

    他敲门的手心都汗津津的，不一会儿有人来开了门。

    是江洋，他咽了下口水，还是有些怵地喊了声：“爸。”

    江洋冷哼一声，纠正他，“叫叔叔。”

    沈岁和：“……叔叔。”

    他身量高，侧过身子也看到了江攸宁，她刚端起碗打算吃饭，一眼都没往门口瞟。

    但他心一横，轻咳了声喊道：“江攸宁，你出来一下。”

    江攸宁：“……”

    她眼皮微掀，碗都没放，“做什么？”

    沈岁和：“你出来。”

    江攸宁：“……”

    她坐在那儿僵持了一分钟，奈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问：“到底什么事？”

    沈岁和看她快要走过来，直接拉了她一把，然后啪地把家门一，隔绝了二老打量的目光。

    站在楼道，江攸宁叹气，“做什么？”

    总感觉今天的沈岁和不太正常。

    沈岁和抿了下唇，看着还有些紧张，一直在做说话的准备，但一直没说话。

    江攸宁没了耐心，“到底什么事？没事我还吃饭呢。”

    说着就要拉开门回去，但沈岁和拉住了她另一手的手腕。

    手心的汗都落在江攸宁的皮肤上，感觉湿热。

    江攸宁回头看他，不耐烦道：“你到底……”

    沈岁和也急了，他语速极快，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攸宁，脱口而出道：“我想跟你谈恋爱。”

    江攸宁：“……”

    话都说了一大半，沈岁和也就不怕了，他继续道：“重开始。”

    江攸宁：“……”

    沈岁和：“给我个机会，我们重开始。”

    几秒后，她扒开了沈岁和的手，想都没想就拉开了门，“有病就治病，没病就回家。”

    “别来我家门口做白日梦。”

    沈岁和：“……”

    他朝着江攸宁喊：“我认真的。”

    啪嗒。

    回答他的是门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