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不记得是谁抱着自己从狗洞中爬出,前面抱着弟弟的人已经走远,而后面,娘亲带着泪与不舍,悲戚的笑容在火光中明灭不清。
那一路的奔逃如丧家之犬,不,根本就是。
有人抱着自己跑了两天两夜,最终力竭倒在了泥泞的水坑之中,而追来的官兵举起火把,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留下了这道丑陋的伤疤。
那时,不过六岁的她狠狠地看着那群人,心里不停地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放开我!”
那一瞬,韦墨焰在她眼中看到了惶恐,素来的沉静冷漠刹那崩塌,没来由心疼。
“倾鸾,过去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那些人不是都死了吗?就只剩下这令人作呕的伤疤。夏倾鸾的手微微发抖,儿时的记忆已经成了她的永殇,如同恶疾般一旦发作便难以控制。
一丝温热覆上了那道伤疤。
“像只鸾鸟,和你的名字一样。”
夏倾鸾抬起头,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柔和,根本不像那个站在阁上傲视天下的狠绝男人。
“你要杀的人都会死,我保证。你不再是萧倾鸾,不是萧守秋的女儿,你是红弦夏倾鸾,破月阁的杀手,一辈子都要守护在我身后的人。”
一辈子……
这一辈子能有多少年呢?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中,笑到白首的能有几人?夏倾鸾哑然失笑。
“韦墨焰,只是杀几个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人而已,我却要许你一生,这笔买卖真划算。可是你没有想过,你我都为了报仇苟延残喘至今,手上早已不知染满多少人的血债,终此一生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不是你先死,便是我先亡。你所说的,到底是谁的一辈子?”
“是你的,也是我的。”
韦墨焰垂下眼眉,指尖轻触凹凸不平的伤疤,仿佛能从其中读出遥远的回忆。
“我的弱点只你一人知道便可,我的身后也只许你一人来护卫。我若不死,必竭尽全力保得你安全,绝不会让你先我而去。我若先死,亦不会留你独活,即便是在黄泉之下,你也要做我的冥界守护者。”
白首不离,生死相依,虽不同生,但必同死。
他的话总是如此暧昧不清,也曾让许多人误以为韦墨焰与红弦这两个名字是姻缘天定,大概也只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才会明白,这个永远只为自己考虑,一切皆以复仇为目标的男人,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情。
夏倾鸾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离开。
就算穷尽此生她也不可能走进那个人心里,多少女人沉溺与他的冷酷决绝,雄才傲视,多少女人反复猜测却依旧被他拒之心门之外。他的温柔,他的垂怜,只不过因为自己是守着他生死的重要棋子罢了。
“像只鸾鸟,和你的名字一样。”
不知为何,这句话记得分外深刻。夏倾鸾手指划过腕上的伤疤,皮肤上依稀残留着他的体温,就在这块丑陋的暗红色上。
倾鸾,倾尽天下之鸾凤。
这名字是爹爹还是娘亲起的已经记不得,只是现在想来却感觉好听得很,连这伤疤也不觉得丑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