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策马,一路花木葳蕤,香风拂面,凌励只觉前所未有的心意畅快。
戌时末,凌励赶回了位于都城西北的步军司营地。往日这个时辰的营地,早已夜深人静,今夜都虞候营房里却还灯火通明。
莫非是有紧急军务?凌励将马缰交给营地的马倌后,大步朝母舅程北夔的营房走去。
一进营房,凌励便发现随奉自己的两名侍禁垂首跪在房内一角,而母舅都虞候程北夔正与几位使臣围在书案前议事。
“舅舅,张翊和宋宥犯了什么错?为何罚跪?”凌励皱眉问道。
程北夔闻声从书案上抬起头来,一双鹰眸自凌励身上扫过,冷冷道:“他们两人奉命随身侍卫皇子安危,却居然枉顾军命,独自回营,自当受罚。”
“此事怪我,当时我急着回宫见母亲,怕舅舅担忧,才命他们先回营地报平安的。”凌励忙忙上前替两名侍禁求情。
“皇子跟丢了,还能报平安?!若非是你下令让他们回来的,就不只是每人罚五十军棍这么简单了!”
凌励这才发现两人跪地的姿势有些不对,原来已经受过军法处置。看着两人极力隐忍的痛楚表情,凌励于心不忍,他转首对程北夔道:“舅舅,此事是我有错在先,现既已经军法处置,我看不如让他们先回营房休息养伤……”
“殿下,我们有违军命,甘愿受罚,您不必再替我们求情了。”长着一张方正国字脸却痛得龇牙咧嘴的张翊,忍痛抬头劝阻凌励。
程北夔冷冷瞥了张翊一眼,继而对凌励道:“凌刺史,你既在皇上面前自请来军中历练,就当按照军中律令行事。若再出现这种事情,我步军司便没你立足之地了。”
“舅舅,我……”被程北夔直呼军中虚职,凌励便明白母舅大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日后休要在军中叫我舅舅。你记住,步军司乃是皇上的禁军,不是程家内宅。”说罢,程北夔转身对身后的一名侍禁道,“今日张翊与宋宥有伤,你且侍奉凌刺史回营房休息,一刻钟后回来替我收拾行囊。”
凌励不由得一怔:“这个时辰收拾行囊,可是禁中有急务?”
程北夔身边的一名使臣便道:“并非禁中有事。乃是今日枢密院接到奏报,说是安源往北的五花岭一带出现了流寇扰民事件,枢密院怕此事惊扰了皇上,特命步军司遣人扮作商队连夜北去平寇。”
“平寇?这种小事何不调动安源当地的厢军处置?”凌励颇觉诧异。
南越朝的军队由拱卫中央的禁军和屯守各地州的厢军组成,对于扰民流寇这类事务,一般都是由枢密院就近调集厢军处置,是以凌励觉得抽调步军司禁军平寇非常奇怪。
“处置流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枢密院对安源的军报心有所疑,才想让我们去探个究竟。”见使臣已将原委说出来,程北夔也不再隐瞒。
“枢密院为何会质疑军报?”
使臣道:“殿下有所不知,自去年初秋以来,安源方面已先后三次以边境流寇扰民为由,向朝廷索取了大批军需物资。上月安源知州顾准大人被言官弹劾,说他欺上瞒下,谎报军情,窃取国库。”
凌励皱眉道:“我记得顾准顾大人乃是隆和十七年的状元,在及第宴上,父皇还曾亲自为其斟酒,夸赞其才华过人秉性纯朴,怎会窃取国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世间哪有一成不变的人?”程北夔叹了口气,转而对凌励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回营房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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