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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千红再是满心埋怨,其实还不是替韩宓后怕。
话说谁不怕小小年纪便成了没娘的孩子,女孩儿家更得因此成了丧妇长女,要不是早早定了婚事的,将来想嫁人都没人愿意要呢?
韩宓又向来软得像团棉花糖,笑容也软,声音也软,若叫这样的一个女孩儿落在继母手里,还不是搓扁揉圆都随人,根本由不得人不心疼。
宋千红就被她的笑容软化了,却依然忍不住又恨恨的道,你也知道你家后院儿要着火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我跟你说啊,媛姐儿已经跟我和婷姐儿说了你的计谋,我们也都觉得你这个法子倒比直接打上砖塔胡同来得好。”
虽然她也没瞧出来,软软的宓姐儿还有这本事,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
“正巧我娘的陪嫁庄子上前两日才死了个妇人,肚子里还揣着个五六个月的孩子呢,宓姐儿你发句话吧,你发了话,我明儿便叫我们家的娘子军抬着那妇人上孙家铺子门口哭去!”
宋千红当然也不怕这些话被另外几个各有心思的同窗听了去,方才庄媛才一说有要紧事对她说,她已经叫她的两个武婢将旁人都拦到正厅去了,眼下这偏厅里只有她们四个人。
韩宓却是闻言就慌忙摆手:“虽说那孙寡妇该死,被闹到铺子前头、再臭了名声去也是活该,却到底冤有头债有主,哪里就要千红姐姐出面?”
“我是和姐姐们交好才不瞒着姐姐们自家的丑事,可也不能叫姐姐们替我出头啊,这等恶毒事儿我自己做便是了,就算是天打五雷轰,轰的也是我,万不能连累姐姐们。”
也不等她话音落下,外头突然就下起豆大的雨点子来,眼下又是二月底的时候,正是春雨伴着春雷滚滚,一个大炸雷便在此时打了下来,在窗外“咔吧”一声清脆炸响。
这一声雷再配上韩宓那句“天打五雷轰”,难免吓得庄媛庄婷连连啐了起来,宋千红亦是不停口的呸呸呸:“你这丫头还真是能胡说八道!随便一句话都能招得雷来!”
“可我就不信了,若是闹到孙寡妇铺子门口报仇去也叫恶毒,那孙寡妇自己早就该被雷劈了八百回,早变成糊家雀儿了!”
“宓姐儿你就索性给我个痛快话儿吧,虽说谁家都是家大业大,到底也不是整天能遇上仆从没命的好机会,你小心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宋千红是将门出身不假,却也不只她爹是将军,她外祖父亦是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否则宋家又是哪里来的娘子军,那可是她外祖父给她娘的陪房。
也正是因为如此,别看宋千红已经在温靖侯府附学好几年了,张口闭口却全然没学到温先生的雅致端庄,用词也全然不讲究。
好在温先生从不在意这个,也不会刻意去纠正,在她心里,她的学生们只要品质好、德行好,没有害人之心便尽够了,宋千红这样的女孩儿家,可不比那些说人话不办人事儿的伪君子强多了?
韩宓便有些意动,几乎就要被宋千红说服了。
连庄岩都说要等到哪里有合适的尸身、才能抬去孙家铺子闹事,宋太太的陪嫁庄子上又刚好死了个妇人,可不真是错过了这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只不过她还是不想叫宋家的娘子军出马,毕竟这样欠下的人情就太大了,如果可以,最好只借那个仆妇的尸身一用。
“你这人怎么这么黏糊!”宋千红有些不耐烦了。
“就算你全都有合适人选,连才死了的人都不用找,刚好就有现成儿的,我家也正好有人手,咱们给那孙寡妇蜡烛两头烧不好么?”
“若是只去一家闹事,旁人说不准还得说你讹诈,可若是接二连三的有人闹上门,孙寡妇想不被彻底钉死也难,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至于我娘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她不愿意帮你,我家后宅的事儿我也从没瞒过你们,我娘可是恨不得单开一个女子衙门,由她来做青天大老爷,专替女子出气呢!”
庄媛再也忍不住叽叽咕咕笑起来,庄婷亦是掩口轻笑个不停,等这姐妹俩笑够了,便齐声劝韩宓,你快满足了千红姐姐和宋太太这一次吧。
“若是叫宋太太从你这儿过一回青天大老爷的瘾,她今后说不准就将你也当成亲闺女看。”庄婷半真半假的笑道。
而庄媛既是用罢了午饭便将人聚在一起,其实也未必不是她太了解宋家母女,便想着也借宋家母女的手和性子帮宓姐儿一回。
论起来这样做虽然有些利用人了,颇为叫人不齿,宋将军既是她父亲手下的副将,温靖侯府将来也不会亏待宋家不是?
韩宓倒是一直没笑——宋太太是豪爽得叫人只想抚掌而笑不假,可要不是这天下的大多数女儿身都太难了,宋太太又何来的“女子衙门”这种想法呢?
她就努力的将眼中泪水忍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那宓姐儿就多谢千红姐姐与宋太太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