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走得急了,我被小石子拦到踉跄着向前扑去,幸好师父牵着我的手才不至于跌倒。站稳身子再看时,只见刚才的密布的坟墓已消失不见,我们回到了最初的林子里,那只被我弃下的蓝子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脚边。
我蹲下身子把蓝子捡在手上,站起来时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与我脸贴着脸对视着……
他的脸色接近于乌青色,半边脸上没有头皮,血淋淋的,头皮撕裂的部分遮住了他的左脸。他没有说话,也不动,就这样瞪大了双眼盯着我,面无表情。右边脸上除了零星的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痕。
我此刻是半蹲着身子,与这孩子一般高,见到这种情景惊得向后退去,师父却捏紧了我的手,低声叫我别乱动。
那小孩子伸出手来,想摸我的脸。
他十指的指甲壳已经断裂了,手背上的皮肤有一团一团的黑色,像是凝固的血迹。
我忍不住毛骨悚然。
由于平常喜欢看鬼片的缘故,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咒怨里那个孩子,不由后背一整发麻,手上顿时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的树枝断裂的声音。
师父牵着我让我别动,我即使被吓得想死也没有动一下手指头,直勾勾地与那孩子对望,祈祷他千万不要碰我的脸。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活人,那死灰色的手触摸上皮肤定然是冰凉刺骨。
他望着我,半伸出的手定格在空中,脸上出现了狐疑的目光。把头一歪,愣愣看了我半晌,又慢慢把手放了下去,转过身,走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脚上并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在这倒春寒的日子里,成人光着脚走在路上都会被冻掉一层皮,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
我站直了身子,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嗨……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生日是哪天?”
他停下,回过头来望我,想了想,声音清脆地回:“楚臣,2012年9月9日。”
“好,我记住了。”我听他还能把自己的身份记得这么清晰,想来是刚死不久,要是把这事告诉他的家人,他家人肯定承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我朝他笑了笑:“楚臣,我回头给你烧双鞋去。”
他把头用力点了两三下,一言不发。接着,身形慢慢呈速溶状,消失在我们面前。
能自由在佘山上来去的灵,全部都是心甘情愿为自己的主人换一个愿望,这才留了下来,供我们差遣。因而它们每一个灵的心中,都有一道执念。如果有朝一日我的修为大增,能化去它们的执念,它们就能自由了。——因为师父说这些“灵”是因为我,才会滞留在这里的。我以前不懂,缠着师父追问,现在终于晓得,只因我是女娲娘娘亲手创造的一颗灵石,多少沾染了些女娲娘娘的灵力。
这世间有很多不同的存在,或妖或鬼,或仙或佛,前者被世人所害怕,后者供世人敬仰。
就我目前而言,除了师父和曲三清、秦小胭,其他人或灵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是善良的我就支持,不善良的我就要除去,以免日后成为祸害。可是此时,我望着这小小的孩子,突然前所未有地萌生了一种情感。
我与他相识相离不过短短几分钟,还分不清他是善是恶,可是女生生来就带着母爱,我想我此时是被他击荡了心中最深处的那根弦,触发了母爱。
“师父,刚才那鬼小孩跟你一样都姓楚诶。”
我跟在师父身旁,往家的方向走去。这里已经到了我所熟悉的地方,不再担心有魂鬼突然冲出来吓人了。
师父听到我这么问他,久久没有说话。无声的寂静之后,师父回了我一长串的话语。
“阿辞,你可晓得我为何从不让你进入佘山西南面么?那里不仅有第十方世界的乱葬坟,也有一个被封印的孩子。他叫楚臣,生于二零一二年九月初九,跟他母亲是同一天生日。他被封印在我们所处的第九世界里,永远无法长大。他不是鬼,是人。西南面与我们的竹屋间划下了地界之咒。他不得离开,我也不能与他碰面,否则整个人界会生祸乱。”
无边的黑暗中,只有师父波澜不惊的噪音。
“我也叫楚臣,生于二零一二年九月初九。来自于……第十方世界。是我亲手将自己封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