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他的呼唤,躺在琴古主怀里的女子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依旧痛苦,却不再迷离。
“韦先生,对于娜塔莉奈浮所作的一切,我感到万分的抱歉。”
“你没有必要为她道歉。这和你完全没有关系。”韦慎之说,“比起这个……您的身体……”
“感谢您和巴托里伯爵大人救了我。”静蝠翼无不感激地看着他,“但是……我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埃德加打量了一番手中的折扇,道:“其实,您没有必要这么悲观。这幅折扇……我想应该是有办法修好的。”
得到这样保证的静蝠翼只是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
埃德加外出,总算是完成了家主的义务——历任巴托里家家主继承爵位的时候,都要亲自前去其他几族与他们会面。他本来最后去德·莱斯家,没想到那帮变态的首领居然不请自来。虽然给自己这里造成了一个大乱,还把他的那位付丧神“妻子”就这么丢了下来。不过好歹会面也算完成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黑暗之主的降临。
……
“主人。”
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沉思。韦慎之转过身去,不出意外地看见那位黑衣的刀客站在自己的身后。此时此刻,一向表情淡泊的刀客破天荒地露出了犹豫与不决之色,于是韦慎之开口问道:
“怎么了?”
“是关于静蝠翼小姐的。您……真的打算救她?”
韦慎之以为他是在担心她,于是说道:“只要把她的原身修复,她不是就没有事了吗?那柄折扇损毁的并不厉害,埃德加已经去修了,你不用担心她的。”
政宗烛斩沉默了一会,才道:“请您随我去看一眼她吧。”
……
躺在床上的女子双目微微闭合,白皙如玉的脸颊此刻苍白得如同大理石。流泉一样柔滑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身侧,缠绕在她的指尖。她的呼吸轻微而短促,小扇子一样的睫羽不住地颤抖着,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团阴影。有好几次,她念着娜塔莉奈浮的名字,无力的手指伸向空中,像是要抚摸她的脸颊,最终却都无力地垂落。
她的眼神无比痛苦,然而狭长的眼角依旧没有流下一滴泪。
琴古主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一只手。而道真安弓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温和的笑意,他注视着她,轻轻皱眉,却没有说话。
韦慎之看到这情况便知大事不好。他快步走上去试探了一下静蝠翼的鼻息。大概是他的动作太大了,将沉浸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女子短暂地拉回了现实。她望着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意:
“慎之大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真身,明明已经快要被修复了……”
“不,慎之大人,这和我的真身损毁与否没有任何的关系。”她虚弱地吐着气,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意,“昔年月筝的真身被漆黑长刀劈成两截,月筝都没有消失。因此……”
“那么……怎样才能救你?”
“我是器物修炼而成的妖怪,是继承了主人静御前对源义经大人的思念……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也并不稳定。韦慎之看到琴古主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阻止她继续消耗体力,但是最终他沉默地放下了手臂,什么也没有说。
“因此,维系我们存在的,是我们的心愿。如果心愿能够达成,那么我们也可以安安心心地陷入沉眠。而如今……我的愿望……也算达成了吧。”
“愿望”这两个字让韦慎之陡然一惊——江泽月将政宗烛斩与道真安弓交给他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们只有在完成自己的心愿之后,才能和韦慎之解除契约。可是,如今看来,等到契约完成的时候,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分?
道真安弓回避了韦慎之质问的眼神。而政宗烛斩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我继承了主人静御前的心愿。主人她……一直在没能保护源义经大人的愧疚之中郁郁寡欢。而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至死方休……”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我已经达成了我的心愿,在她活着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她,甚至认斯科特做主人也无所谓……”
“既然这样,在伊邪那美的国度,我也可以安息了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而被琴古主握着的那只手渐渐化作虚无的光点。女子的身影渐渐地变得透明,化作细小的光晕,在烛光里渐渐散去了。
即使在她消散的时分,她依旧没有留下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