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毁损的器物。韦慎之看了眼窗外的战况,目光回到了筑紫筝的琴身上。
“琴古主。你的名字,似乎是筑紫月筝吧?”韦司云笑了一声,却喜怒莫辨,“你收了江姑娘当徒弟,是因为寂寞吧?”
筑紫筝依旧静静地搁置在八卦阵的中央,没有任何的回应。
“昔年景行天皇将你留在山丘上。你日日在山丘上思念着他,最终化身成了妖,却发现景行天皇早已经过世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你收留了江泽月。在她变得足够依赖你、将你当作她生命中唯一的信仰时,你却像景行天皇当年一样,不辞而别了。”
“你不感到愧疚吗?你就没有良心不安过吗?”
窗外的打斗越来越激烈,韦慎之甚至开始用上了攻击的符咒。整个九宫八卦阵内,土地撼动得一下比一下剧烈。而韦慎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把断掉的琴,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你有多思慕景行天皇,你就有多怨他、多恨他。”韦司云说,“可是你看看,江泽月为了你,变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筑紫筝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韦司云斜睨了它一眼,冷笑着走了。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木质的走廊上。
此时此刻,斗室里忽然弥漫起了蒙蒙的雾气。在迷雾朦胧之间,似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月……”
…………
江泽月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埃德加和韦慎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摆好架势,放在江泽月忽然间再次发难。
然而江泽月却真的像是放过了他们一般。她枯瘦的身影落在地上,细细的颈椎似乎支撑不住脑袋。她歪着头,眼眶看向了远处。韦慎之和埃德加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居然在用眼眶“注视”着筑紫筝所在的斗室!
“怎么了?”韦慎之悄悄问埃德加。
“她大概终于感知到琴古主了吧。”埃德加嘴上回答着韦慎之,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看着江泽月,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只是,她怎么才感知到……”
就在这时,三人的身周渐渐弥漫起了朦胧的雾气。奇迹般地,江泽月剑拔弩张的气势因为这氤氲的雾气而舒缓了下来。虽然她的容貌已经面目全非,但是韦慎之觉得她在笑——不是狞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微笑——仿佛在这片雾气里,她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遇见了她一生的归属……
“……琴古主?”韦慎之试探地问了一声。
“私はここにいるよ。”(我在这里。)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雾气中伸了出来。这是琴师的手,指甲如同上好的琉璃,晶莹而透亮。手指细长,肌肤恍若凝脂,指尖细润之极。若不是突出的骨节和修长的指骨,定要让人将这双手的主人错当成一位动人的女子。
韦慎之和埃德加都听不懂日语,但是他们都已经确定——那个《百器徒然袋》中景行天皇的爱琴、因主人的喜爱而化作妖怪的琴灵,已经出现了。
渐渐的,那些雾气慢慢聚拢,然后慢慢化作一个男子的轮廓。等到所有的雾气渐渐散开之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狩衣、头戴阴阳师高帽的年轻男子。
有一种美,超越了性别、种族、国界,甚至时间。那个在日本神话中才存在的琴灵。他并非美得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那样惊如天人,却依旧让人难以找到可以形容的词汇。那是怎样的一种美貌,百年千年的时间都不会在他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的伤痕,反而徒增了几分古老的沉淀,让他出落得更加神秘而深沉。那双勾魂上挑的桃花眼里沉淀着等待了许久的绝望和悲伤,只是唇角却依然挂着怅然若失的弧度。他的眉梢不笑已自带三分笑意,他的眼如同深沉的潭水,直教人溺毙在深不见底的乌墨之中。
“琴古主。”韦慎之轻声道。他不会认错的——这张在江泽月的梦境里反复出现的容颜。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旧时的衣服,容貌也还是旧时的模样,只是那个在他身边,听他抚琴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江泽月站在他的面前,怔怔地望着他。冰肌作焦面,玉骨作焦土。然而,她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早已没有了眼珠的眼眶里,却依旧渗出了泪水。
琴古主向韦慎之点头示意。然后,他转过身去,对江泽月道:
“月,私はあなたを拾うだろう。”(月,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