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璋叹息:“算了,没事。”
凌宛天的胃口被高高吊起,放下奏折,抬眼道:“说。”
慕璋道:“我是随从听到云晞公主是驸马梁忠将军在酒肆里大骂六哥是瘫子,全酒楼上的人都听到了。”
凌宛天浓眉一擎。
虽然六哥腿脚不好,可六哥是抗击草原人的英雄,又是父皇您的爱子,他这样当众宣扬亲王的缺陷,实在是有碍体面,也是对您的不敬啊!”
一股无明业火从凌宛天的心头直窜上眉头。
他忽然记起,几年前,慕辰还在打仗的时候,在殷王府的书房,这梁忠曾一把推开他,将自己的衣衫脱下盖在还是锦瑟的身上,也不顾皇权,就抱着锦瑟逃离了。之后,他曾有调虎离山之计想支开梁忠,这个犟眼子却不从,为此,他曾将这个梁忠打入天牢半月。
事隔太久,他竟差点将这事忘记了。
为了鼓动军心,身为天子,他曾给过这个倔强的汉子太多:名,利,权,甚至公主。
为了江山稳定,他可以不计前嫌。
“他一介武夫,喝多酒胡说而已,且他军功赫赫,罢了。”凌宛天道。
“父皇,”慕璋继续道:“虽然六哥已经将兵权交出,可是,他带过的兵太多,梁将军的部下的全国遍是。这梁将军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对自己的主子尚且这样,我怕哪天万一六哥想做什么事,他就是头一个鼓动起来的。”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凌宛天思忖了近一个时辰,终于,一拍桌案,怒道:“来人,将梁忠给朕拿下!三日后问斩!”
殷王的一支听到之后,如晴天一声霹雳。
慕辰亲自到皇宫为阿忠求情,拖着不便的残躯跪在寝殿半日,被凌宛天撵回天策府。
云晞公主在大殿外哭哭啼啼了一天,凌宛天闭门不见。
阿信等人求情,凌宛天一律不见。
“去求韩鼎吧!”陶蓁道:“我又整理了很多前朝的史料供韩先生编书,还有,我亲手给他的孙女缝了很漂亮的衣服!还有很好看的白狐大氅!”
慕辰知陶蓁是将自己送她的狐裘改了,心下一热。
韩鼎却神色凝重地道:“王爷,您还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斩杀梁将军吗?依老臣所见,现在无论谁来求情,皇上都会杀了他!”
慕辰道:“贤妃呢?”
韩鼎不住地摇头:“王爷,您可知皇上为什么要设宴?不就是怕您现在权利太大,为了女人而产生二心么!如果现在贤妃去求情,恐怕不但救不了梁将军,所有人都救不了彼此了!”
慕辰哆哆嗦嗦从怀中取出小瓷瓶,一粒,两粒,三粒,四粒。
他的心从前胸口一直疼到后胸口,憋闷感忽地袭来,他连呼吸都没了力气。整个左半身已疼至麻木。
他的双唇泛紫。
自回京之后,他本来康健了些许的身体又衰弱下去。
他疼得浑身冷汗淋漓,疼得双目睁不开,迷迷糊糊中,他只看到他的比往日又多了些的白发在眼前飘摇。
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陶蓁、阿信守在他的床头,阿信双目红肿,一身白衣,头箍白布带,眼神前所未有的镇定与震怒。
“王爷,是时候了。”阿信太阳穴处青筋凸起:“我们所有的人现在都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了,现在正是好时机!”
慕辰打量着阿信身上的白衣,眼圈烫得他眼珠都要煮沸。
他与阿忠相识二十八年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烁不休。
“你个臭瘸子!不学武功你就不残了吗!你看你现在像个枕头一样软弱,万一哪天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那是两人九岁时。慕辰害怕自己行动不便被耻笑,死活不肯习武,阿忠打了他,狠狠地捣了他的肩膀。
“瘫子,你不要让太监帮你洗澡!笨蛋!你是金枝玉叶,你是身体是娇贵的,只能让我们这些有官职的贴身侍卫!你记住,你虽然腿不好,也是有尊严的!”那是他俩十一岁时。
“我配不上她,你来保护她,我保护你们!”那是他十六岁时。
二十二年相识,他无数次抱他上轮椅,抱他上马车,搀扶他。死忠他。
慕辰在红梅树下一言不发,足足站了一下午。
“是时候了!”阿信在红梅前摇晃着他瘦削的肩膀。
慕辰用寒凛凛的千年冰霜目望着他,一眼,已将阿信冰镇住。
“时机不到!”慕辰凌冽的声音压抑,隐忍得像是春蚕层层包裹的蚕茧。
“要等到什么时候!”阿信急得双目猩红。
他们忍了太多年,罹受两任太子的欺凌,忍经皇帝一次又一次的恩威并施,连哄带吓,砺受一次又一次栉风沐雨,一次又一次沙场血战,甚至,他最爱的大哥比他忍受的时间还要久。
“最佳时机。”
慕辰抽出软剑,将林中的白梨花削成一簇又一簇的白雪,忽一阵凉风,将白花吹得漫天飞舞,像是给驸马爷的纸钱,又像是整个天空对他的祭奠。
阿信哗哗地流泪。
“账,一起算。”
慕辰的双目迸射出多年前才有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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