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乐乐,感冒还没好吗?我给你熬了一点小米粥,你就坐在床上,张奶奶喂你吃好不好?”
乐乐做出和平时一样乖巧的模样,说:“不用了,张奶奶,我睡了好久了,正想下床走一走。我自己吃饭吧。”
张婶听了很高兴,夸奖地说:“乐乐真是能干,那起来吧,张奶奶给你盛饭饭。”
吃午饭的时候安迪老师又没出来,要是平时,乐乐会很沮丧,这一次,却是天赐良机,乐乐自己快快地扒拉完自己碗里的饭菜,摸着肚子对张婶说:“张奶奶,你今天做的红烧肉真是太好吃了,把我的小肚子都吃撑了,我得到处溜达溜达,才好消化。”
张婶忙说:“溜达的话就在家里溜达,别出门去,外面坏人多,专门骗小孩子去卖钱,卖去农村那种地方,还打小孩子让他们干农活。”张婶这是防患未然,就怕乐乐什么时候万一起了疑心要跑,所以,逮着机会就敲打吓唬他。
乐乐心里想,你们就是坏人,还说别人是坏人!却缩了缩脖子,作出害怕的模样,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那些坏人都好坏,我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的,还用铁链子把小孩子锁起来。”
张婶说:“对啊对啊,还有更可怕的,有些小孩子不听话,跟妈妈吵架就去外面乱跑,结果被坏人捉了去,打断了手脚,叫他们举着个破碗在街上要饭,等要不到钱了,就把小孩子活活饿死或者冻死,真是惨得不得了啊,所以,小孩子就是和妈妈吵架生气,也千万不要乱跑,一定要乖乖听话才行。知道吗,乐乐?”
乐乐使劲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很乖的。”
张婶于是放心地去厨房洗碗做家务去了,乐乐倒是也没乱跑,只是把屋里所有可能会用电池的东西都悄悄地检查了一遍。
电视机遥控器里?没有!空调器遥控器里?没有!石英钟里?没有!还有浴室里放着的一个女士刮毛器里,也没有!……乐乐找了一大圈,然后很沮丧地发现,凡是他的眼睛能发现的带电池的东西里,无一例外装的都是五号或者七号电池。
那就只能出去买了!
可是,她们把我看得这么紧,根本不许我出门啊,再说,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买电池呢?乐乐犯了难。
可是,没有这个纽扣电池装进追踪器里,就联系不上爸爸啊,那么,要什么东西的里面才会用到纽扣电池呢?乐乐琢磨开来,觉得纽扣电池很小,肯定是用在小的东西上面,好像手表里面就是用的纽扣电池。
还有,乐乐还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玩过两个电动的毛绒玩具,也是用的纽扣电池。
可是,要怎么说服她们给乐乐买回来这样的东西呢?
乐乐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跑去厨房,牵了牵张婶的裤腿,眼巴巴地望着她,说:“张奶奶,我还是不舒服,头好疼。”
张婶马上摸了摸乐乐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烧已经退了呀,乐乐还是不舒服吗?那赶紧回床上躺着吧。”
张婶对乐乐还是很细心的,把他抱回了床上,又盖好了被子,正想出房间,乐乐却又可怜巴巴地说:“张奶奶,生病了好难过啊,就只能躺在床上,电视也看不了,要是有个玩具就好了。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的玩具房间,好多好多玩具啊,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乐乐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不可怜的小模样,叫张婶都看了心软,说:“乐乐还真是怪不好玩的,现在还病着呢,连电视也看不了。行吧,我去给你妈妈说说,她同意了我就出去帮你买,你要什么玩具?”
乐乐眼睛一亮,说:“张奶奶,你真好。我就想要玩一种公园门口都卖的小熊打鼓的玩具,还会唱歌呢。还有,我还想要一块手表,男孩子戴着,酷酷的。”
张婶心想,以后这小孩是要自己带去外国呆一年的,责任重大,所以也要和这小孩搞好关系,取得他的信任,若不然,在那一年间,要是这孩子乱跑跑掉了,责任可都在自己身上,便笑着说:“好吧,好吧,我去给你妈妈说,她同意了,就都给乐乐买回来。”
张婶跑去给苏瑾说这个事,苏瑾却不太愿意,说:“不是不给他买,主要是咱们现在深居简出,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他说的那样的玩具菜市场又没有,还要去专门的玩具店或者公园门口、大型超市之类的人多嘈杂的地方去买,万一遇上警察或者便衣什么的怎么办?”
乐乐听到张婶回来说妈妈不同意买,一下子气恨这个女人得不得了:把我骗出来,却连个玩具都不给我买!
要是以前的乐乐,因为心疼妈妈什么都会乖乖地听话,不哭不闹做好孩子。现在可不一样了,这个女人又不是乐乐的真的妈妈,乐乐偏不要听她的,她不给买,乐乐就哭!就闹!
乐乐以前从来都是斯文可爱的小孩,现在却像是没家教的、粗野蛮横的小孩,扯开嗓子哭哇哇大哭,就是闹着要玩具,要手表,一边哭还一边指责:“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都是一屋子的玩具随便我玩,怎么跟了你们,要什么没什么?要是爸爸在这里,他肯定给我买!把整个玩具店都买空!呜呜呜,我要找爸爸,我要给爸爸打电话,我要叫爸爸接我回家!哇……哇……哇……”
苏瑾怒得要打乐乐的手心,乐乐是越打越哭得厉害,张婶不得已拉着哄着地劝:“别打,看他哭得这样,生病还没好呢!孩子要哄着……”
乐乐这一次豁出去了,哭得声嘶力竭。终于,有邻居来敲门了,把门拍得山响,见不开门,直接在门外飙高音:“死人了吗?在家里嚎什么丧?喂,家里小孩哄着点啊,我老公晚上值夜班呢,你们这嚎得,叫人怎么睡觉啊?有人管没人管啊,实在不行我去喊物管来处理,或者找派出所的来,你们这是挠民。”
苏瑾怕的就是这个,连忙打开门,点头哈腰地给来人赔礼道歉,又扭头对着乐乐怒道:“别哭了,一会儿给你买就是了!”
张婶戳着乐乐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这孩子,一贯都是乖乖的,今天是怎么了?说了给你买了,怎么还哭呢?”
乐乐揉着哭红的眼睛,停了哭声,拉住张婶的衣角,说:“我是怕你们反悔嘛。乐乐不是不乖,乐乐实在是太无聊了,也太想爸爸了,能不能让乐乐给爸爸打个电话啊?”
给贺彦枫打电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张婶和苏瑾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前项,张婶一会儿就穿好衣服,用一条大披肩将自己的头脸遮住许多,这才出门去给乐乐买玩具和手表去了。
张婶一次买了好几个电动玩具,她也是怕乐乐不喜欢又接着闹再招了邻居什么的人来才特意多买的,这可方便了乐乐,当时兴高采烈地接了去貌似玩得很开心,到了下午,张婶一贯是要歇个午觉的,听她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呼噜打得山响,乐乐这才悄悄地溜下了床,躲进卫生间,将一枚早已褪下的纽扣电池装进了贴身收好的追踪器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那头很快就响起语声:“喂?哪一位?”
是爸爸的声音!
乐乐顿时眼里冒出大量的泪光,对着按钮附近的扩音器喊道:“爸爸!是我,是乐乐!快来救我!”
<三更>
又过了一天,贺彦枫都快要绝望了,眼看着最后通牒的十日之期将近,却还没有乐乐的下落,看来只得答应和苏瑾结婚,虽然这不过是为了保全乐乐的权益之举,可是,想到不能给最爱的人的珍贵婚约却要和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达成,实在是恶心透顶,正痛苦挠心之际,贺彦枫的手机遽然响起,他拿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未知”,贺彦枫心头一跳,急忙接起电话,听到那头乐乐的一声呼喊:“爸爸!我是乐乐!快来!”
贺彦枫简直要喜极而泣,那边乐乐似乎也在小声地哭,急忙说:“乐乐,你别急,别哭,先告诉爸爸你在哪里。”
乐乐茫然地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们不许我出门,天天呆在屋里,我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子……”
贺彦枫问:“你哪里来的电话?”
乐乐说:“不是电话,是你上次藏在我鞋子里的追踪器。我藏好了没叫她们发现,昨天终于找到一个纽扣电池接上了。”
贺彦枫当机立断地说:“好了,乐乐,你把这个追踪器放在衣服里藏好,然后,好好地等着爸爸。机灵点,别叫她们发现了,现在电话挂了,爸爸马上出发来救你。”
结束和乐乐的通话后,贺彦枫马上联系上秦警司,确定乐乐的位置在处于x南省的某小镇上,秦警司联络上当地警方,请求在当地配合行动,随即,贺彦枫和秦警司等一行人乘坐他新购的“空中国王号”公务机起飞,直飞x省x镇。
不料,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落地时却发现追踪信号中断,贺彦枫顿时变了脸色:乐乐暴露了?该死的!苏瑾把乐乐拖去了什么地方?
秦警司急忙安慰他:“贺董,你先别急,现在不过才两个多小时,她们跑也跑不远,从锁定的追踪地点划定一个直径一百公里左右的圆圈,展开搜索盘查,应该会有疑犯逃亡的线索。”
乐乐确实暴露了。
因为听到了多日都没听到的爸爸的声音,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乐乐的心里充满了欢欣,同时,因为想到终于可以摆脱这两个讨厌的女人的控制了,乐乐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大快人心的快慰表情,好似在说:“坏人!你就要被警察叔叔捉走了!”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有偏执性人格的女人,苏瑾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平时她不太出房门,就是出了房门,也懒得看乐乐一眼,可是今天,她却留意到了乐乐的不寻常的表现,并琢磨上了:小东西平时都是蔫头耷耳的,怎么今天看起来高兴得像是包多了馅儿的饺子,随时都要漏出来的感觉?还有,他看我的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苏瑾猛然伸手,一把拉过乐乐,盯着他的眼睛,说:“乐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告诉妈妈也高兴高兴!”
乐乐慌乱地低下眼睛,说:“没有,我就是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好笑……”
说着,乐乐使劲地挣着身体,想从她手里脱开。
他越是这样,苏瑾越是疑心,拉住他的小胳膊不放,恶狠狠地说:“撒谎!你刚才根本没在看电视!”
乐乐到底是个五岁的小孩儿,这种遽然被袭击的感觉让他很恐慌,扎开两只小胳膊开始拼命挣扎。扭动间,他本来好好地藏着内衣小口袋里的追踪器“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这下子,苏瑾和乐乐都呆了一下,苏瑾随即反应过来,马上甩了乐乐一巴掌,把小孩子扇得跌在地上。她猛然弯腰,捡起那个追踪器,脑子里闪过千万个念头,最终落实到一点:完了!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马上逃!
乐乐捂着被打痛的小脸呜呜哭泣,看着面色狰狞的苏瑾将追踪器一脚踩烂,然后对着本来在床上睡觉听到响声才出来察看的张婶低喊:“马上走!这里住不得了!该死的小崽子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追踪器!”
张婶慌里慌张地要去收拾行李,苏瑾烦躁地说:“还收拾什么!赶紧走!拉上他!”
乐乐知道爸爸会找来这里,也知道跟着他们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马上就抱住饭桌的桌腿,凄声大哭:“救命啊,救命啊!”
苏瑾二话不说,抓起他的小脑袋往桌角上一磕,乐乐就昏了过去。
“给他灌点安眠药,免得中途醒了又要哭闹,惹人注意。”苏瑾下令道。
张婶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她按着苏瑾的提示将安眠药碾碎成粉末,然后调成药水给乐乐往嘴里灌,她的手抖得不像样,加上乐乐昏了,也不好灌,顺着嘴角往外流,也不知道灌进去了多少。苏瑾着急得很,说:“得了得了,就这样。来,拿个毯子把他包起来抱着走,快点,咱们走!”
张婶抱着乐乐,跟着只抓了几样要紧东西就开门出去的苏瑾的脚步走,这一天,天有些灰蒙蒙的,还起了风,路上没几个人,苏瑾好容易才拦住一辆黑车,跟司机商量着要去几百里外的x县。
就在这时,也许是因为张婶灌下去的药水实在有限,又或者因为外面的冷风吹醒了乐乐,乐乐一下子睁开眼,额头上的痛令他小小的心灵充满仇恨,想都没想,就往抱着他的张婶的脸上咬去。
张婶惊叫一声,她年纪大了的人,抱着乐乐走了许多苏瑾也没搭把手,早就累得手都打不了弯了,被乐乐这么一咬,顿时痛得松了手臂,见乐乐翻身就跑,惊慌地喊道:“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乐乐跌落在地上,因为身上抱着毛毯,倒是没有跌痛。
人在紧急的时候往往有超乎平常的勇气和力量,乐乐从地上翻起来,撒开脚丫子就开跑,两条小腿儿迈得像一对风火轮一般。
苏瑾急身去追,却没赶上,此时虽然街上人少,但是这样大张旗鼓地去追一个哭闹不休的小孩子,势必会引起路人的关注,反而不妙,她只得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越跑越远,然后悻悻然地对一脸衰败的张婶说:“事情都给你搞砸了。唉,算了,算了,等他去吧。咱们逃咱们的,赶快!不然要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