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鲵自然不想死。
虽然能活到现今,看见小言儿出生,她已非常满意了,可若能瞧见小言儿长大,她又怎么愿意死呢?
惊鲵死死盯着六指黑侠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指黑侠:“话音本来的意思,我虽然想杀你,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活着的惊鲵,比死去的更有用。”六指黑侠略微停顿了一下,道:“而且你误会了一件事,我们之间的交谈和你无关,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惊鲵不明白,可惊鲵明白六指黑侠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假话。
六指黑侠不再看惊鲵,而是望着面色更苍白,但神情仍旧冷漠的陈风,他慢慢道:“我一直在担心三年之后,不得不杀你,可现如今我已不必担心了,因为如今的陈风已非昔日的陈风了。”
六指黑侠说完长长吐了口气,肃然的面庞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陈风没有变化,只是慢慢抬起头,冷冷望着六指黑侠道:“你看得出?”
六指黑侠微笑道:“这些年来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都是一口出了鞘,随时要杀人的剑,可这次不一样了,你虽然还是一口出了鞘,随时准备杀人的剑,可在小言儿面前,你会回剑入鞘,你已不是以前的你了,我们之间自然也不必交手。”
陈风盯着六指黑侠看了半晌,忽然起身,道:“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你做完了。”
六指黑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起身,道:“你准备走?”
陈风淡淡道:“我没有理由留。”
话音落,陈风推门走出农舍。
他走的快速,从容,毫不拖泥带水,正如同他拔剑一样。
六指黑侠望着陈风的背影,大声道:“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前,你又何必害怕感情的牵绊呢?”
陈风在门口定了下来,望着西风卷起的漫天黄叶,过了半晌才慢慢道:“剑客不应该有情,生活在乱世之中的人更没有资格有情,感情就是一口剑,只能要自己的命的剑,我不需要这口剑。”
话音落下,风卷起的黄叶也随即落下,这个时候陈风已走远,只留下来了一地的萧瑟,一地的肃杀。
六指黑侠望着门口,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坐下,又往火堆中加了一根柴火。
屋中并不冷,非常暖和,可他却感觉有些冷。
六指黑侠长长吐了口气,望着也有些失神的惊鲵,道:“他和昔日的你很像,绝对冷酷绝对无情,这世上无论什么人在他眼中,也如草芥,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的剑,他不但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他甚至不喜欢活,宁愿死。”
六指黑侠陷入了追忆之中:“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带他走出来,或许他这一辈子恐怕也走不出来了。”
惊鲵一向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过问别人的事情,可听到六指黑侠如此一说,已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惊鲵是平生以来第一次关心别人,第一次关心一个男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陈风离开的背影,一向冷酷的她甚至涌现了一丝她自己都感觉的心疼。
她感觉陈风就在面前,可却又仿佛已相隔了天堑。
这个人似乎已将自己和世界隔绝开了。
六指黑侠张口要说,但又沉默了,过了半晌,才慢慢道:“任何人如果有他那种经历,也会变得如此冷酷厌世,不过他至少有一丝可能走出来了。”
惊鲵明白六指黑侠的意思:“你是说小言儿?”
“是的。”六指黑侠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淡淡道:“以前他绝不会走这么急的,如今他走得如此急,正是因为他害怕改变,不想被情感所左右,因此我相信他迟早会改变的,那个时候墨家或许将出现一个足矣媲美祖师爷的巨子了。”
惊鲵心头一震。
她没有想到六指黑侠对陈风寄予了如此高的期望。
惊鲵望着屋外,她从不信命,也不信神,可如此她平生以来第一次默默向上天祈求,希望满天神佛能护佑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