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开始,奇袭长沪!五日之内,本王要拿下此地,听明白了吗!”
虞七,乖乖跟着戌一走。五日,只消五日,我必定拿下长沪向你赔罪!
“末将、属下领命,必定乘胜归来!”
朔鸣口中边高喊着,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视线痴迷地落在第五胤身上,不舍移开。她看上的男人,怎么会轻易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理想呢?就算她得不到这个男人全部的目光和关注,也绝不会有旁人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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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县城楼之上,部署与筹备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平日里干惯了农活的汉子们有的是威武雄壮的体魄,但若要谈训练有素和临危不惧,确实差了些。可他们的孤注一掷,却让虞七深深动容。
“侧妃娘娘。”
几个正在往城墙之上安装弩机的汉子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局促地站起身。
虞七一身戎装,深绛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即使套上如此帅气的一身,仍然弥补不了她个子的差距。虞七抱拳微笑:“别别,战场之上没有侧妃,没有娘娘,叫我柒娘罢,跟你们一样,是为家效力的卒,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要做什么,我来帮你们罢!”
几个汉子连忙推拒,将弩机挡得严严实实。有个黝黑的汉子咧开一嘴白牙,傻兮兮地挠头:“柒,柒娘大义,您和柳大人对我们汉县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又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动手呢!放心罢,您瞧我们哥儿几个,干活可麻利着呢!”
乡下百姓淳朴的光都在他的眼中闪耀,即使肤色再黑,也遮不住。
虞七勉强道:“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我撺掇大家反抗权贵,汉县一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在府城的百姓,也不会贸然起义,更不会……成为刀下亡魂。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才会让大家陷入此境地中。”
虞七深深鞠躬。
每当看到大家为了这座城而拼尽全力之时,虞七都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年少轻狂,想当然,自以为做了正确的事,可以轻狂得忽略后果。却不想,其实是在用这些最淳朴最底层的百姓生命做赌注。
这些其实并非是她本意。
但现如今,说一千道一万,也为时已晚。
那黝黑的汉子手足无措地想伸手去扶她,可看看自己手上黑成炭似的脏污,急成了结巴:“柒,柒娘,您别这样。”他也立刻弯下腰去,头比虞七埋得还要深,涨红着一张脸,“我们感激您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您呢!
若不是您和柳大人,我们家被侵占了十多年的两亩地这辈子也不可能回到我们手里。赋税年年攀高,乡绅们又不肯降半厘租金,因为没有钱治病,我爹前年便病死家中。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唯一的妹妹,也为了那一两银子的彩礼,嫁给了隔壁县的跛子。
我们其实这辈子没啥大愿望,只希望能够吃得饱饭,有地方住,不用为了生存卖儿卖女,与亲人受尽别离之苦。”汉子咧着一张嘴,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但大大咧咧的背后,是堆积了数十年压抑在心头,对不公的控诉。
“……”虞七连忙扶起他,秀眉轻蹙,不知作何言语。
“所以其实您别瞧我们哥几个没文化,但我们心里都知道的,谁是为我们好的人,谁是做好事的好官,我们心里都有杆秤。只希望,这次拼过之后,若我大难不死,希望能娶上一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伺候我娘享尽天伦。
若是没有从乡绅手中夺回土地,恐怕明年我们也就饿死了。”嘴上说着死啊死的,但这几个人却傻呵呵地笑着。
虞七鼻子一抽:“会的,我们一定会赢的。
胤王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你们的愿望也一定会实现。”
这话说出来,是在给大家鼓劲,虞七契税也是在对自己鼓劲。算算日子,戌一应该早已到达长沪才是,算上大军开拔前来,恐怕也快到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若是此战我们赢了,守住汉县,我必亲自为你寻一门亲事,选上一个好娘子,祝你们白头偕老,多子多福。”
黝黑的汉子受宠若惊:“多谢侧妃娘娘!小人贱民一个,名字不好听,您跟他们一样叫我狗蛋便是!”
“狗蛋……”虞七抿唇轻笑,“好,我记住了。此番定要为狗蛋你寻一个体贴的好娘子!”
“狗蛋,可以啊,你可走运啦!”其他几位汉子纷纷拿胳膊撞他,羡慕地打趣,弄得狗蛋黝黑的脸上如同火烧一般,深深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忸怩起来。
虞七别了他们,缓缓走到城墙边上,眺望这汉县城外的崇山峻岭。远山顶端是即将藏入地穴之中深眠的血红落日,汉江如同一条蜿蜒的玉带镶嵌在峡谷之中,满得似是快要溢出来。
她脸上方才被几人感染的真心笑意,缓缓敛去。
红彤彤的余光映在她的脸上,眼里的光渐渐转凉。
同样坐落在峡谷腹地中的汉县如同一颗被遗忘在尘世的蒙尘明珠,享受着与世隔绝的自给自足,却也受困于这艰险地势。不知今夜可会有人率领大军翻山越岭,出现在城外,叩响城门。又不知那人会是何人,为何人而来?
虞七已经在此等候数日。
第五胥仍然没听闻有任何动静,但不安却与日俱增。
越是静谧,越是诡谲,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城中所有临时被调做戍军的百姓们,第一日打了鸡血,第二日信心满满,第三日,第四日……一直到现在,虽然嘴上未说,但经过这些天日日紧绷,已濒临疲惫。倘若再过两日,第五胤仍然未到,而第五胥先至的话,这城中的众人真的还能有十足干劲与之对抗吗?
夜幕渐渐沉下来。
今日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晴朗夜晚。
城墙之上已经燃起了篝火。火把将整个汉县围在其中,如同夜幕中永不熄灭的寥寥星火。
她已经习惯了即便晚上也不回县衙歇息的生活,围坐在篝火旁,与守夜的士兵侃天侃地,一同了望远方。
柳天宁着一身盔甲,带来了披风。
“夜里凉,小心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