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不行!”
“我,我没有……”嗓子干涩,她也只能蹲下身。说出来的话苍白无力。
“娘!”柳天宁惊怒地跪过来拦在虞七面前。
“你个不孝子!她是胤王爷的人,胤王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她是完璧?!”
眼前的舅娘从以往仁慈宽厚的模样到哭诉再到如今跃起大骂,都在虞七心中掀不起半分波澜。这种话她听得多了,没人会相信被第五胤退婚的女人会是干净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柳天宁会为了她张开双臂,捂住她的耳朵——
“娘,请注意你的言辞!虞七绝不会做出有违礼教之事,就算她违了又如何。她就是孩儿这辈子想共度朝暮的人。
从我十三岁再遇她起,就发过誓,护她一世周全。若旁人无法带给她幸福,我便娶她。我也曾以为是碍于誓言,可后来我慢慢知道,那就是因为我心悦她。您给我的挑选的闺中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可她们统统都不是第二个虞七。不识音律,不够娴静,但她有孩儿没有过的坚韧。
胤王爷离开栾京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她。
既然没人懂得珍惜她,那么我来。所以爹娘,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虞七望着他敞开的袖摆,跪跌在地。
忽地忆起十二岁那年,从大漠归来,在柳家庆贺公子考上裕隆书院的家宴上,被他扯掉了面纱——
“……如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与姑娘定下婚约,只要姑娘需要,在下绝不反悔。”在满院子嫌弃鄙夷的目光中,他抬起头。
目光灼灼,忽然间山花盛开。
——
脸上的疤痕在他眼里极其清澈。
如今身形变了,身份变了,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又忆起那年七夕,他穿过丛丛宾客到翠微坊寻她,塞给她两罐让她不耐受的药膏。偷偷藏起来的袖子下方,似乎有什么痕迹横亘在手臂上。
“我会想办法把你治好,恢复你的名声。若是,若是治不好,我上次说过的话也绝不是戏言。”柳天宁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松柏巍如海,君子言凿凿。上次我的提议,只要你需要,我绝不会推脱半字。”
记忆幕幕翻过,跟第五胤有关的也蹦出来。第五胤送她出宫,一眼未交待便率军离京之事。柳天宁仍旧远远陪在她身边,出人出力。
同样的求娶,她已经拒绝过两次。
这一次,她还能说出口吗?
虞七魂不守舍。
杨氏怒极:“你,你简直冥顽不灵!这婚事我和你爹绝不同意,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要我和你爹在一天,就绝不可能!”
“夫人!”杨氏差点气背过去,多亏柳长河一把揽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回房中去,对柳天宁冷道:“你给我好好想清楚。”
三月的雨在天老爷酝酿了许久之后,终于沥沥淅淅地落下。
无声地落在地面,浸出一朵朵湿润的痕迹。
两个人的身影跪在庭院中,一个人背脊挺直,另一人垂头。
下人往院子里丢了套蓑衣。柳天宁全部将其拴在虞七身上,将她整个人拢得严严实实,可惜没有兜帽,他便跪起身子,抬起胳膊肘,挡在她头上。
“柳天宁,别对我这么好。”
“放心,我爹和娘最后会同意的,他们拗不过我。”他张开一口白牙浅笑,刺得虞七轻轻眨眼,声音干涩。
“没想到一晃我们都长大了,想想以前差点都要不认识自己了,但没想到原来牵绊住我的居然是银子这种东西。”她轻轻扯动嘴角,“但是我不能为了银子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虞七虽然名声不好,又自私又不懂事,但最起码不能害人。”
“不,你不是害我,是成全我。拜托,这次别再拒绝我了好吗?我用整个柳家下聘,只希望你能给一个机会同我一起尝尝埋在树下的桃花酒!”
“好……”
淋漓的雨中,他像一堵墙,立在她前面,温柔地笑着。不惧世事,遮风挡雨。
用整个柳家下聘。
虞七心肝儿颤,难以启齿的是她竟然心动了。答应吧,答应了就能够救出父亲,如同洪水中抓到了一捆浮木。这种卑劣的想法一经冒出,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多么下作的念头!
虞七咽下冒出口的“好”字,猛地将他推到在地,往柳家大门跑去。触碰到他的衣裳,才发现他的朝服早已被雨水打湿,而天上的雨势竟变得如此凶猛。
跑出柳家,街上全是雨落下的水洼,没一个人。她跑到树下,环抱住自己蹲下缩成一团,难受地哭起来。
反正跟雨水混在一块,也分不出来。
虞七,你真是太龌龊了!
一把纸伞悄悄伸在她头顶,为她挡掉从树叶间滚落混着灰尘的豆大雨滴。
虞七哭着哭着慢慢止住,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单纯的难受,不吐不快。哭过了也就回了理智,她慢慢站起身,视线终于挪到身后之人身上。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双眼发黑,蓦地栽倒:“是你……”
那人双手接住她,吹响了熟悉的口哨。
远远有蹄音奔来,踏碎满街的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