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声线颤抖着,是自己无力控制的慌乱。
她亲如闺中密友、为她添妆的朔鸣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再看看第五胤,脸上已满满是绷紧的怒气。是了是了,第五胤不会同意的。可,可如此诱惑的条件摆在面前,只要答应便拥有了争夺整个大霖的筹码,离他的心愿逼近数步。虞七想不出他有任何应当拒绝的理由。
殿中看热闹的众人还未从悲怆中回过神来,又被迫看了如此一幕大戏,心中悲凉无比。
何时他们大霖竟沦落到在自家地盘上被人威胁抢亲的地步!可他们却又无比希望胤王能够同意。但第五胥是例外,他好不容易铲除了老三,这个他在抢夺皇位中最大的障碍,却又半路窜出一个第五胤!第五胥舔一遍自己的嘴唇,露出嗜血的目光。
在万众瞩目中,第五胤握住虞七的手,缓缓起身。
他一站起来,身高优势便体现出来,稳稳压过朔鸣公主一头。
他冷道:“本王拒绝。公主当着王妃的面撬墙角,北朔女子果然开放,可惜了,本王不喜。王妃乏了,本王带她回家。”
“王爷,三思啊。”
几位老臣忍不住堪堪挽留。第五胤却视若罔闻,拉着虞七的手将她僵硬绷紧的身子带离朔鸣身前。
“第五胤!本公主与你提及多次,你当真不再考虑下?”朔鸣怒喝。
提及多次?虞七心已坠落谷河底。
原来她一厢情愿以为的好姊妹,从头到尾都在觊觎她的心上人。她却傻傻地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甚至,连第五胤本人都早已知道,谁都未曾对她言明,那究竟有谁对她是真心实意?
“嗬。”
她与第五胤喉中均发出一声轻笑。
不同的是,她是自嘲,他是寒凉。
“王爷,王爷……”
可惜了,在场众臣竟无一人能留住他,只能眼睁睁望着两人穿过重重桌案离开太和殿。
夜风寒瑟。
虞七的手冰凉冰凉,唇无血色,失魂落魄地被他拖着走。她好几次想要开口,却不敢。天知道她心里究竟有多害怕,她只能紧紧地用自己两只手包裹住他的一只手掌,怕自己一放开手他就会消失。
第五胤停下来,单手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怀中小姑娘僵直的身体,心里说不出的疼惜,心疼变成愁一路爬上他的眉头。他笨拙地用手拍她的背脊:“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是已经回绝她了吗?放心……”
虞七咬住唇,嘴里的呜咽悄然释放:“别走……”
声音低低的,卑微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别担心,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
容庇虽然极其不想来打搅,但他的确有极其重要的事,所以硬着头皮往前一步:“二姑娘,王爷今日必须在圣上跟前侍疾。”
虞七听见了,只不过咬紧了唇,不想松手。
第五胤拍拍她,将手从她手中抽离:“乖,听话,相信我好吗?等我处理完宫中这些事便去找你,可好?”
“……”
别走。
虞七一字不吭,嘴唇抿出倔强的线条。
可她更知道,她没有任何立场阻拦。她更不应该在第五胤极可能更进一步争夺天下的路上拦住他。
果然,她眼里的乞求并没有被第五胤看到。
“容庇,安排护卫送王妃回去。”
“……”
说完,他松开虞七的手,转身大步朝宫内而去。
虞七呆呆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不知为何,望着他的背影,一滴水光从她木愣愣的眼眶中滑下。她慢慢抚住胸口,有种事情发展即将脱离掌控的惶恐。
这幽幽皇宫,大得无边无际,一个人要走很久很久才能走出此地。身后四个护卫跟在后面,影子投在虞七脚下,可还是觉得冷得紧。
“皇嫂,皇嫂。”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许久未见的文华公主提着裙摆,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一路小跑而来。
文华扑上来,一把将虞七抱个满怀。少女柔软的身体一下将虞七的满身脆弱击个粉碎。方才在大殿之上不敢展露的委屈此刻统统都释放出来,眼里如珍珠串一般一颗接一颗往下落,浸湿文华的衣衫。
“唔唔……哈啊……”
吸溜。
“啊唔……”
文华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好拍着虞七的背哄着她:“皇嫂你别哭。你瞧我都叫你皇嫂了,我,我只认你。那个什么朔鸣,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这种撬闺中姊妹墙角的人实在恶心。而且,而且皇兄不也当中拒绝她了吗?你,你放心,胤王妃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
虞七哭得身体发软,后怕不止:“文华,我怕。”
她声音颤抖着,“我从没想过,我一心一意待的好姊妹,竟然这么对我。她陪我看嫁衣,为我添妆,都是假的。她从来只想要第五胤,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可我更怕,我留不住他。我没有朔鸣身份尊贵,不会武功,不懂兵法,我只会傻傻陪在他身边,尽量不添乱,可却再无法给他更多的。”
她费尽心思求来的,用了几年光景求来的,可能在朔鸣一句话之下,便能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等到哭得再也哭不动了,嗓子都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虞七才全身虚脱一般从文华怀中抬起头,睁着一双核桃般丑的眼睛,仍旧抽噎着打嗝。
文华轻轻眨掉自己眼中的晶莹,吸回鼻尖的泛酸,揽住虞七:
“走,我送你出宫。”
两个身高相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互相搀扶着往赤凤门而去。
文华不能出宫,只能依依不舍地将她交给在宫外候着的春苓,朝虞七挥手哽咽:“虞七,你一定要相信皇兄。”
是了,相识这两年,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她甚至觉得再没有比虞七更适合自家皇兄的姑娘了。
分别之后,宫门在虞七身后缓缓关上。她透过朱门愈来愈窄的缝隙,贪婪地望向里面如同囚牢一般令人窒息却让她恨不得飞蛾扑火的巍峨皇宫。
啪嗒。
落闩。
隔绝了她所有的目光。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将被春苓捧在怀中万分心疼的手抽出来,挺直背脊。
是,她要相信第五胤。
母亲说得对,要给予足够的信任才行,倘若她不信任于他,还总是黏着为他带来烦忧,这样是不对的。
不对不对。
她要回家,回家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