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这是虞七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情急之下,她一掌将第五胤推倒在甘兰花地里,不知压折了几株珍贵花苗。
跟大芙讲起此事时,大芙惊讶得下巴都快垂到床板上,又锤床又捂肚子笑得肚子疼,边笑边说没想到啊,小瞧你了。
虞七被她笑得更难受了,如坐针毡,拧着秀眉,心中叹了再叹。
想必现在第五胤回过神来又恨不得杀了自己罢。她也不知自己这双手,为何总是做出鲁莽举动,明明她不是真的想推开,他身上的甘兰花味道那般好闻。她还未曾告诉他,其实她是愿意的。
两人尚在房内打打闹闹,老嬷嬷匆匆而来,看大芙躺在床上叫苦连天的劲便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对虞七说:“幺柒,今年的春狩快到了,那便让你随行罢,收拾好行李,明日便启程。记得多带套换洗衣裳。”
没给虞七拒绝的时间,老嬷嬷立时又迈着快步离开了,看样子匆忙得紧。
虞七与大芙面面相觑,连大芙也蹙起眉头疑惑不已:之前没听说春狩要我们大宫女随行呀,以往一直是容大人安排的,听说也早已安排妥当了,你这名额倒像是刻意加上去的。
虞七心尖一抖,忙打断她:“呸呸,别瞎想。”
话是这么说,但她却开始期待。
***
龙抬头后,声势浩大的春猎开启。
每年春猎都由礼部负责承建,围场在汉岭,只有皇室中人及三品以上要员才有资格参加,额外恩典是当年的殿试三甲可以一同随行,不过殿试每三年一届,今年的春猎并未赶上科考。前有京都守备开道,御辇在中,嫔位以上的后妃随后,皇子公主的马车其次,诸位大人们紧随其后,更有御林军随侍左右,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宣武门出,北上进入汉岭山脉。
虞七病后的首次上值就正好赶上出发,第五胤派来的人直接将她从虞府提溜进队伍里。她作为伴读,身份低微,只能混在仆从里摆动两条小短腿拼命追赶。别人走一步,她得迈两步,一个时辰了,连盏茶的时间都没歇过。
她好几次想开口问问前面神气活现骑着奔霄的人,但想了想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歪头看向容庇:“容大哥,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声音有一丢丢的沙哑。
容庇低头看她有些狼狈的步伐突然意识到,虞七不过才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应该还要走上一整天。你还好麽,要不——”
他左右看了看,也没想出能让她好受些的办法。
“不用不用,我能受得住的。不过容——啊!”
随着腰上突如其来一阵紧箍的触感,整个人腾空起来,又摔进一团软垫之中。尽管身下是光滑软实的垫子,可垫子下的坚硬还狠狠硌到了她的盆骨。
嘶!
她支起身来,腰间被捆住的感觉瞬间收回,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甩进了宽大的马车之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厚实的门帘,第五胤弯腰进来,端端正正地坐下,顺手将手中的鞭子放在一旁,还慢条斯理地伸手理了理有些微皱褶的下摆。
虞七爬起来,尴尬地看了看马车内部的装饰,不敢多说一个字,抿紧了唇就要下车去。
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位爷心情不好,下巴的线条被抿成冷漠的弧度,就连她今早跟他见礼,都没得到一个回信儿。
大概……是她装病败露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是打定主意要避开他的!
她还没撩起帘子呢,就听见这位爷发话了:“坐下。”
噢。
这马车已经是顶顶宽敞了,可塞两个人进去就觉得勉勉强强。她把自个儿的小身子缩在角落,全身都贴在车壁上。
“我最初是真病了,后来多休息了两日,没有存心想瞒爷。”
第五胤听着她小声的嘀咕,心里更加不爽。这妮子以为他在气这个?对他倒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方才容大哥容大哥倒是叫得亲热。
不过——
他的视线扫到虞七的脚,眉头不自觉地松开。
“脚痛?”
“啊?没有!”被他看穿,有些窘迫。虞七连忙尴尬地把脚缩进裙子里,甚至微微抬起一点,不敢触碰地板,生怕他看到上面满满的一圈泥泞,大概是因为头天晚上下了雨,她的绣鞋已经被浸湿了,冰冰凉的寒意从脚下蔓延上来。什么大家闺秀,看起来跟山野姑子差不多,跟这精致的马车,还有第五胤身上的锦衣华服格格不入。
“痛就别乱动,若难受,可以将鞋脱了。”
“这样不好吧。”虞七脸上烧起来。
似乎是因为再次拒绝第五胤的好意,后半段路第五胤再没开口,径自阖目养神。他不说话,虞七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她偷偷用余光瞄他精致的五官,越看越觉餍足,想到他的体温,就会开始臆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这般想着,哪怕头枕着冰冷且摇晃的车壁,虞七也翘起嘴角做上了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