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我本打算,等两年你年纪稍大之后,再立你为太子,可是后来没想到,以康因为受到朕的宠爱,居然遭人嫉恨,溺死在荷花池。我怕同样的危险落到你与你母妃身上,只能立以墨为太子。剩下的时间,我都在布置,计划好临死之前夺了房永的权,除了公西邦,为你留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皇位。却不曾料到,没等我的计划,就被公西邦下手了。”景炎帝遗憾地叹气,“我大概是不行了,只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但是这些年,你的明里暗里的所为我全都了解,诸子之中,果然还是你最像我,我想你可以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段以贤显然已经吃惊到无可复加,景炎帝笑着看他,突然掩唇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张诚上前递上锦帕,景炎帝止了咳嗽,继续说道,“任之是你的人,我也早就知道,当年是我属意张诚,不检查他的身体放他入宫,并且一路来到朕的身边。有他在,你有个帮手,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被别人暗害。却没想到,当年为了你保全了他的身体,却是保了自己的儿子。”
段以贤张了张嘴,“父皇,我……”
景炎帝摆手,“这几个儿子里,以康早夭,以墨生性懦弱受他母舅控制,以鸿无心这些事,以之幼年飘荡,也唯有你,能坐稳这个帝位。我只希望,你登上帝位之后,能善待你几个弟弟,尤其是以墨。”景炎帝叹道,“当年以鸿看到了我的遗旨,与我协议,他保守秘密,并帮忙助你,我保他母兄平安。以墨的性格,就当一个闲散王爷吧,至于皇后,就让她留在宫中安享晚年。朕不希望看到你们手足相残,那,死不瞑目。”
段以贤只一怔,立即跪在地上,“儿臣在此立誓,必定保几个弟弟此生平安无忧,绝不做手足相残之事。”
景炎帝点了点头“这样朕就可以放心了。”他疲惫地合上了双眼,许久之后,缓缓地说道,“我想在临终之前见见你母妃,她可会原谅我?”
段以贤微顿了一下,握紧了景炎帝的手,“父皇,我现在就去接母妃过来,您……一定要等她,好吗?”话落,段以贤就转身冲了出去,留下内殿里昏昏沉沉地景炎帝,还有安静站在旁边的张诚。
段以贤回来的时候,张诚已经跪在了榻前,段以贤闭了闭眼,跟着跪了下来,跟在他身后微喘的淑妃步婕面上戴着薄纱,明亮的眼睛睁圆,不敢相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榻前,看见上面的景炎帝,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个人已经不再年轻。
他两鬓斑白,眼角都有了皱纹,双眼紧闭,没有任何还在活着的迹象。步婕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她恨了这个男人二十多年,对他再无所求,此刻,看见他没有任何气息地躺在这里,只觉得浑身冰冷。
步婕颤抖地蹲下/身,握住了景炎帝段生明苍老的手,那双手与年轻时一样宽大,厚重,布满了年轻时习武落下的老茧,却再也不能有力的回握。她伸出另一只手,沿着段生明的脸一点点地抚摸,她内心恍然,只觉得胸口颤抖着疼痛,却又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眼前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三十年前,年方二八的她在父皇的酒宴上第一次见到段生明的场景。他一身白袍,英武不凡,虽是第一次面圣,却不卑不亢,看不出一丝畏惧。
再之后,他们二人一见而钟情,梁明帝对这个年轻后生也是十分满意,公主下嫁,满朝轰动。
后来,梁亡,她由一国公主变为亡国之君的孤女,他由遭人艳羡的驸马成为了梁末乱世最不能忽视的一方势力。他们之间大概是从那之后,再也找不到过去的柔情蜜意。从公西菡进府,到之后段生明称帝,后位却归了侧室,步婕对那个男人终于再也不报希望。
此后的二十多年,她再也不曾对这个男人笑过,却不从来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他会真的,离自己而去。
步婕的身体抖了下,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抬手摸了摸,微微有些讶异,从她变为景炎帝的淑妃开始,她就再也不曾流泪,她没有希望,也不怕再失望,没有在乎,也就不会再心痛。
而她今日终于还是落泪,只是,那个男人闭上了眼睛,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