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登门了,今日定要畅饮啊。”张安为荀彧斟茶笑道。
“为公,彧今日怕要坏了你的心情。”荀彧讪笑开口。
张安闻言返回坐席,一脸严肃的看着荀彧:“文若,请讲。”
“为公,自陛下提出攻伐荆州已有半年时间,各地粮草未动,但送往尚书台的耗资文书已经是泼天之数。说句可笑之话:当年彧只用了此中一半的钱粮便助为公打完了整个凉州。”朝廷地盘越大,打仗耗损越大,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这还没动身呢,便耗了这么多钱粮,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嗯?就是这些筹粮走兵的消耗能打两个凉州?此间可有营帅的问题?”张安眉头微皱的问道。
“未入营算不得军中事,不过近年来军中的开销也是越来越大,朝廷仍旧以未裁军之前的钱粮数目每三月供给一次,但仍有不少将军频繁催粮催钱。”雍汉现在是富裕了,但除了保障军旅供需以外,还有大量的内政建设职务,荀彧是统筹者,他要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很明显现在军旅已经失重过多。
“不少将军?这些人没有名姓吗?还是说本将听不得这些人!”张安猛拍木案道。
“四征将军皆在其列,巴蜀、积射二营尤为严重,只龙骧、司隶、武都三营未削减兵员,也未增加开支。”荀彧如实以告。
“此间情况有多久了?”张安再问。
“长安官员持续了三年有余,去岁各地方官员也开始纷纷效仿,至于各营情况从精兵简政开始一直延续至今,都有不小的怨气。”
荀彧考虑了整整两个月才将此事告诉张安,这其中得罪的人太多,远非他一个尚书令可以扭转国家风气。
“陛下呢?满朝就没有一个直谏之臣吗?”张安既然了解了,就要一一细问。
“太尉、彧以及在朝的大多数党人都上过奏章,倡导节俭朴素,但收效甚微。”荀彧苦笑道。
“那就是有帮人屡教不改,带坏朝廷风气了?可有典型?说出名姓。”
“颖川风气,豫州风气。”荀彧直言不讳道。
“嗯,好好好。此事安来处置,今日莫坏了你我兄弟饮宴的心情。”张安大笑应下了此事。
荀彧长舒了一口气,张安能处置尤胜雍帝……
翌日,张安在书房待了一日,写了十数封书信,且让快马连夜送往各州。
第三日,苏正早早的便在宫门外等候,直至晌午,左毅才快步走出宫门,对苏正拱手笑道:“苏主事久候了,我们这便走吧。”
“左常侍,请。”苏正在卫士与黄门的注视下邀请内宦首席上了马车。
左毅登车后,苏正驾马前行。
“大将军今日邀毅所为何事?”左毅见苏正不避他人,也就正大光明的开口。
“左常侍见谅,二爷有事,向来不与我等小人说明,我等也就奉个请人的令罢了。”苏正并未回头,说的也是实情。
“嗯。”左毅顿时感觉心情不安,各种旧念杂事纷纷涌现,状态活脱是个内心有鬼者。
“左常侍,到了。”大将军府与皇宫并排而建,不到一炷香,苏正便停了车马。
左毅在车上又坐了半刻,这才整理神情,入了大将军府。
时值岁末,长安城的夜雪一连三天,大将军府庭院也积了一层白,亭湖冰封,草木凋败,唯有北墙角一梅花树开的鲜艳,引人注目。
“踏踏踏!”
左毅脱去靴子,疾行于厅堂木板,随即双手一拱,弯腰对高台上的中年道人一拜:“奴婢拜见大将军。”
张安闭目不言。
左毅保持着标准姿势,听着张安匀称的呼吸声,这门功课他比任何人都做得熟练。
一刻后,张安吊足了左毅的性子,方才悠悠开口:“起来吧。”
“多谢大将军。”左毅仍作拱手,微微抬起半身,不敢直视张安。
“左毅,邙山有几条水?”张安问了一句洛阳地势。
左毅瞬时面部通红,汗流如注,继而双膝跪地:“大将军饶命,奴婢知错了。”
“是吗?你错在何处啊?”张安仰头打了个哈欠。
“错在不该收大臣的银钱。”左毅是离山最近的人,他知道山外山长什么样子,雍汉换个皇帝不会乱,但是没了高台上坐的这位,要不了一年就是分崩离析的状态。
“呵!都收了哪些人的钱财?”张安半个身体斜靠在木案上。
左毅身体趴的更低,久久不敢言语。
“苏正,给左毅搬一张木案,准备笔墨,不好说?那咱们就写。”张安摆手说道。
片刻后,苏正将东西备在左毅面前,左毅执笔踌躇,半天不敢落墨。
“写!一个个全写出来!左毅!不怕告诉你,本将还没查呢?你自己写出来,和本将查出来,你选哪一个?”
“奴婢马上写。”左毅擦了擦额间汗水,开始逐一书字人名,地点,银钱数目。
两个时辰后,满满六竹卷人名送到张安案上。
张安也不急着开卷,抬头再问:“以后还想当这官儿吗?”
“奴婢只愿伺候陛下,日后再不敢贪没钱粮,今日所得全数移交国库。”左毅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手,自然能悄无声息的送回去。
“哼!还有别的吗?”张安抬卷作问。
“大将军,真没有了。”左毅再拜道。
张安瞬间怒目,抓起案上一卷砸在左毅后背,左毅全身瑟抖,吓的失了禁。
“你记清楚了!张恭、宋典之流也只能挨一刀,本将杀过的人比你此生见过的还多,北邙河水可是填不满的!”
“奴婢明白,奴婢该死。”左毅的响头一个接着一个。
“左丰怎会有你这种兄弟!滚!”张安今日还是留了情面,期许左毅做个悔改,毕竟若杀了左毅,雍帝宠爱另一位宦官,情况有可能比今日更糟。
左毅连滚带爬的走出大将军府,过了今日,他再看钱财也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