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脸胡子拉碴,看起来很久没休息的游以知。
钟离望着他,平静的询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从游以知将钟离送到医院,整整三天,这期间钟离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若不是还有呼吸,他都怀疑里面的灵魂早就离开了,现在看到他寂静的眼眸,游以知握着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再不醒过来,他怕自己会疯掉。
闻言,钟离沉默不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昏迷的次数也会越来越频繁,看到游以知憔悴的样子,布满血丝的双眼,钟离心中沉重,疼又涩。
游以知松开手,把靠枕垫在钟离的背后,打开旁边的保温桶,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钟离更添愁绪:“你这么久没吃过东西,先喝点粥吧,叫许姨特意给你熬的。”
钟离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勉强的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准备接过碗,自己喝,但没能如愿,看到游以知坚持的眼神,之前冒出来的酸涩愈发强烈,顺从的被游以知一口一口喂完,看到游以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才稍微将心里的沉重卸去一些。
出院的时候,钟离对游以知说:“以后不用送我来医院。”我的病,医生治不了,谁都治不了。
游以知薄唇轻抿,没有回答。
回去的路上,钟离问了游以知一个问题:“后不后悔?”
游以知快速的看了一眼钟离,继续盯着路况回答:“后悔什么?”
“后不后悔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要后悔?”能够和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游以知。”
“嗯?”
“没,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嗯。”
此后,果然如钟离想得那样,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洗澡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练字的时候,画画的时候,浇花的时候,靠着游以知看书的时候,短则几分钟,长则六七天,毫无症状,无迹可寻。
游以知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轻,食量并没有减少,却怎么也无法吸收似的,眼窝深陷,头发变得枯黄没有光泽,皮肤苍白没有血色,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游以知都没有放过,越是如此,心也越来越沉,无法忍受他离开自己的眼前,一秒钟都不行,因为……生怕他就这么不见了。
就这样,从酷暑到寒冬,怎么都不想它过得这么快,却怎么也拦不住这时间的脚步。
钟离被游以知裹得像头熊一样,围巾缠了一圈又一圈,黑色的围巾衬得脸皮越发苍白,戳上去,一点弹性都没有,想叹口气都觉得好费力气,本来兴冲冲的提议去清河湾看雪景,还没出门就开始感到疲惫,明明起床没多久,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
游以知走到镜子前,把冲着镜子发呆的人扯进怀里,牢牢的揽住他的腰,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走吧。”
钟离打起精神,嗯了声。
因为要看雪景,特意起了个大早,到达清河湾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偶尔两三个晨练的人路过,桥上有个人在开嗓,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敞亮又绵长。
河面上有一座凉亭,往里面走了走,便没有什么人了,游以知看看钟离,冲他勾勾唇,忽然攥紧了手臂,腾空而起,矫若惊龙般的掠过湖面,走了个捷径来到了凉亭里,待到他站定,才对怀里的人说:“我估计你也不想走,这样也省事。”钟离闻言看了看从岸边到凉亭之间那九曲十八弯的桥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做的很棒。”
还好周围没什么人,不让就刚刚以知那一下子,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别人。
没多久,洋洋洒洒的又开始飘起雪花,起初并不大,过了片刻似乎岸边的柳树枝都被压得更弯了,湖面结冰,雪花落在上面,越积越多,游以知揽着钟离的肩,钟离哈口气,热气化作实体凝成雾气,然后消失。
因为游以知这个人形大火炉,钟离一点都不觉得冷,靠坐在一起,外面渐渐连晨练的人也看不到了,仿佛这白色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谧而美好。
钟离扭过脸,嘴唇轻碰游以知的唇,扬扬唇角说:“以知。”
“嗯?”
“我好喜欢你。”
“我也爱你。”游以知凝视对面微微笑着的人。
钟离嘿嘿笑了下,很开心,又亲了亲他的嘴角:“以知。”
游以知一瞬不瞬的看着钟离,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我也爱你。”
游以知抬起钟离的下巴,落下轻吻,眼中泛起笑意。
“我有点困了。”
“那我们回去吧。”
“不,再坐一会儿。”
“好。”
……
……
“阿离?”
“嗯?”
“没事,我就叫叫你。”
“……”
“阿离?”
“在呢。”
“噢。”
又过了一会儿,游以知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似乎大了一点,手指颤了颤,始终不敢抬起来,游以知又叫了一声:“阿离?”
没有像之前任何一次那样,听到温润喊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游以知几次抬起手又放下,勉强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僵硬又苦涩。
“阿离,睡着了吗?我们回去好不好。”听不到想听的声音响起,游以知闭了闭眼,手探过去。
眼角浮起湿意,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雪沫扑面而来,砸在睫毛上,化作点点水珠,从眼角滑落,心中生出的疼痛让他感到窒息,周围除了沙沙沙的雪落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我从来不后悔认识,也从来不后悔和你在一起。
我只是恨你,留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