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把学生送进银月协会,一边又对银月协会不屑一顾,唯独在对待扎伊尔邦主的时候,她的心情多少有些矛盾。
一方面,她知道扎伊尔邦主为月之联邦所做出的贡献,对于现在银月协会的这副样子,更多还是历史遗留问题,不全是扎伊尔邦主的过错。
而另一方面,她还知道扎伊尔邦主是一名魔法正统主义者,往大的方向说,银月城兴起的魔法正统思想,其实和扎伊尔邦主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她所认识的人里面,有不少都受到魔法正统思想的影响,少数人甚至还因为它而受到迫害,名誉受损。
无论如何,人已经不在了,即便在他生前,戴安娜对他有多少不满,出于对死者的尊敬,她不打算,也没兴趣对扎伊尔邦主的功过是非品头论足。
“就这样吧。”
带上烟斗,戴安娜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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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戴安娜把身上的物品,包括那支烟斗放在桌上,匆匆取下身上的轻薄外衣,重重地坐在沙发椅上。
全身的肌肉,在坐下的瞬间完全松弛,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难能可贵的放松时间。
她把右手搭在额头上,长呼一口气。
“看来我也上了年纪,”戴安娜自嘲地笑了一声,“以前可不会因为这种事累成这样。”
她始终扳着面孔,脸上神色凝重的表情和完全放松的身体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扎伊尔邦主帮了她很多忙,她欠了不少人情,为此,她多少对扎伊尔邦主出事感到有些自责。
但,也仅限于“有些自责”这个层面。
比起这件事本身,她更在意的,是这个凶手,或者说这个犯罪集团,正在扩大自身犯罪行为的严重性。
戴安娜曾预测,作为银月协会的会长,扎伊尔邦主会是对方的最终目标,而扎伊尔邦主也的确遭到了袭击。
那么,得知扎伊尔邦主的事,对方是否会停止自己的犯罪行为,就此逃之夭夭?
袭击一国之君,国家很有可能会倾尽全力发起讨伐,在与‘激进派’的斗争中自身难保的‘委婉派’,基本不可能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事。
是的,哪怕没有扎伊尔邦主,灭掉一个宛如风中残烛的“委婉派”,对月之联邦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真如那位“委婉派”的亡灵巫师所说,最有可能犯罪的还是“激进派”的亡灵巫师吗?
戴安娜双手合拢,膝盖立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
此前,之所以会怀疑凶手是“激进派”亡灵巫师,一是因为现场留下了显眼的巫术痕迹,二是因为“委婉派”没有合适的理由在月之联邦犯罪。
但是,仔细一想——
目前的证据,只是证明了凶手有用到亡灵巫术,却无法证明凶手是亡灵巫师。
亡灵巫术固然是亡灵巫师的专属,可拥有巫师所制造的巫术卷轴的普通人同样也能使用巫术。
截止到目前所发生的所有事件中,都有巫术痕迹的出现,而巫术痕迹指示过于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陷阱。
如果真的是陷阱,又可能会存在一种情况:这些事件的凶手可能是用巫术痕迹作为伪装,嫁祸给亡灵巫师。
不可一世,遭魔法师唾弃的亡灵巫师,居然是受害者吗?
当脑中迸出这一想法时,连戴安娜自己都不敢相信。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还在思考的时候,戴安娜把目光放在了那支烟斗上。
刚才还在营地的时候,为了不让戴安娜被烟雾熏到,扎伊尔邦主忍住了烟瘾,很绅士地把烟斗拿开了。
但凡和扎伊尔邦主认识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老烟民。
想到林宗耀也总是叼着根烟,她无奈地扬起嘴角,不禁有些好奇这么呛鼻的东西为什么会对中年男性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一把年纪了,还抽个不停。”
说是这么说,冲着孤零零的烟斗抱怨,那个老男人也听不见了。
戴安娜的脑中又回想起了先前在营地里,扎伊尔邦主对她讲的那些话。
“人类最强”的魔法师——扎伊尔邦主擅自将戴安娜视作了这类人。
“剑圣”林宗耀、“战神”康恩.伯罗斯特、“宗师”苏芮、“主教”赛尔.达尔克——每一个“人类最强”都有属于自己的称号。
然而,这对于“人类最强”来说,其实也是一种负担。
除了林宗耀以外,每一个“人类最强”都代表了自己的国家,都必须对自己的国家尽职尽责,这意味着,他们会因此失去某些东西。
这其中,她最了解的,莫过于康恩.伯罗斯特。
那个被称作“战神”和“人类最强之盾”的骑士,失去了妻子,还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一生,都深陷于名为国家的牢笼中。
玛罗琪亚王国的腐败和黑暗,把他们一家全都拖入了深渊。
而现在,自己的女儿还不得不和自己的亲妹妹互相敌对,斗智斗勇——
不,那根本就不是斗智斗勇,那是厮杀,没有感情,只有刀光剑影的厮杀。
没人知道,身为英雄之女,又不得不与亲人对决的瑟拉.伯罗斯特,会经历些什么,承受些什么。
这一刻,戴安娜想到了前几天刚和她通过电话的那个曾被她教过的学生。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说:“兴趣使然罢了。”
在戴安娜眼中,他曾是只对金钱和女人感兴趣的庸俗之人,这样的他,却对瑟拉的经历产生了同情,并对不公正对待瑟拉一家的贵族感到愤怒。
“亚述应该有所行动了吧?”
一个局外人,自私自利,能力有限,却又多管闲事。
再怎么不合理,他还是不想坐视不管。
兴趣使然,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这种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戴安娜很清楚,自己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