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跪倒在地,叩首道:“谢皇上赐字!”宋宁宗含笑示意毕再遇起身,又问道:“你竟有如此胆略,只怕也是一位世家子弟吧?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也曾经在朝为将么?”毕再遇闻言一震,心下犹豫不定,不自禁地转首向辛弃疾看去,却见辛弃疾目光中隐隐含了鼓励之意,竟似要自己将家世对宋宁宗和盘托出。毕再遇踌躇片刻,只得横下心来,朗声道:“先父名违上毕下进,建炎年间曾为我朝游骑将军。”
宋宁宗并不记得毕进乃是前朝钦犯,只点了点头,道:“甚好,朕便赐你承袭父职便了。”毕再遇又惊又喜,忖道:“难道皇上已经免去了父亲的罪名了么?怎地我一点也不知情?”尚未下拜谢恩,旁边赵汝愚已大声道:“圣上,此事万万不可!毕再遇之言皆为一面之词,怎可轻易许以官位?”宋宁宗转首问道:“那赵相的意思是……?”赵汝愚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不料韩佗胄已抢先道:“陛下,关于龙驹河一战,我朝早有所闻。毕再遇之言俱属实情,他立有斩将夺旗之功,承袭父职,亦在情理之内,望皇上察之。”赵汝愚正待反唇相讥,朝班中又悄悄闪出了史弥远,凑到赵汝愚身边,附耳轻言数句。赵汝愚登时面露喜色,挺直了腰板,大声道:“皇上,不但不可赏毕再遇之功,还需将他打入天牢,治他欺君妄上之罪!”宋宁宗愕然道:“赵相这话似乎太过了吧?毕提辖何时犯了欺君之罪?”赵汝愚徐徐道:“毕再遇之父毕进曾密谋行刺先朝丞相秦桧大人,乃朝廷重犯。毕再遇乃钦犯之子,怎能不治他的罪?”
先朝时的这一件旧事,朝中群臣大都已经淡忘,此刻得了赵汝愚一言提醒,纷纷记起,顿时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史弥远熟识史事,却记得甚清。出言点醒赵汝愚后,见已经收效,又缓步退回了班中。
韩佗胄瞧瞧毕再遇,再瞧瞧辛弃疾,心下好生懊悔,暗道:“辛弃疾这厮先前也不提醒于我,半道上却闹了这一出!这可叫我怎生收场?”其实辛弃疾何尝不想提醒于他,只是韩佗胄昨日刚见过毕再遇,今日便令他金殿面君,辛弃疾未来得及说明情况而已。韩佗胄正自懊恼,宋宁宗已沉下了脸,转头对一旁侍立的掌史官道:“果真如此?”那掌史官满头冷汗,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道:“是,是,是。”宋宁宗瞪了他一眼,又对毕再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毕再遇左看右看,知道再这么站着已不太合适,便双膝跪倒,昂首道:“罪臣无话可说。”宋宁宗袍袖一挥,正想喝令殿前侍卫将毕再遇拖出去,辛弃疾前行一步,撩袍跪倒,大声道:“圣上,臣有几句话要说。”宋宁宗双眉紧皱,半晌方道:“你且说来。”
辛弃疾将额角在铺地金砖上碰了一碰,朗声道:“圣上,秦桧是忠是奸,至今尚无定论,然而他以‘莫须有’三字加罪于前朝岳元帅,却是不争之实。寿皇在位时便已为岳元帅正名,洗清了他所负的千古奇怨。岳元帅既然无罪,那秦桧就是一个大大的奸臣!他欺上罔下,杀害我朝中大将,以至我朝江北的大好河山尽落入了金贼之手。巨奸大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毕进擅自谋划刺杀秦桧,于法虽然有违,然于情于理,却可圈可点,可敬可叹!望皇上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