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硬邦邦道:“不是。”
墨燃一愣:“什么不是?”
“不管你说什么,答案都是不是。”楚晚宁蹙着眉,竖起尖锐的刺,像龇牙咧嘴捍卫着自己领地的猫,不让生人靠近,“手拿开。”
墨燃便把手拿开了,继续搁在椅背上,很老实的模样。
楚晚宁继续凝花,把方才掉落了一朵花瓣的海棠凝完,他有些愠怒,愠怒里包含着更多的无措,过了一会儿,墨燃说:“师尊,其实我刚刚,就是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冷,想给你……暖暖手。”
“我不冷。”
骗人,方才摸到的那只手,分明是冰的。
大约觉得两人这样坐着委实尴尬,楚晚宁说:“没什么事你就睡吧,明天带你去卖花。”
“……”
以前他说的常是“带你去修行”“带你去打坐”“带你去看书”。
带你去卖花什么的……
墨燃想忍着,却没有太忍住,黑眼睛里含着笑,映着烛火里的人,鼻音浅浅地“嗯”了一声,但却没舍得动。
“去睡啊。”
墨燃看了那床铺一眼。
他决定,说什么也不能比楚晚宁先睡。
既然自己吃不准该睡床还是打地铺,那就看楚晚宁的意思,如果到时候他睡在了靠里头的位置,明显给自己腾了地方,那就睡床。
如果楚晚宁躺在了正中央,那……唉,那他就老实巴交。
墨燃这样打着坏主意,脸却红了:“我先不睡。”
“你坐着做什么?”楚晚宁皱起眉头。
墨燃一抬手,修长五指一合,竟凌空以灵力,捻出了一只火红色的蝴蝶。
楚晚宁:“……………………”
“卖钱。”墨燃笑道,指尖轻弹,那火红的蝴蝶翩然飞起,落到了楚晚宁搁在一旁的海棠花堆里,潜进去,授粉一般扇动着荧光流淌的蝶翅,在花心里进进出出,“我这个比较贵,我黑心,十金一只。”
楚晚宁瞧着那只碍眼的蝴蝶飞来飞去,停在他海棠花上,舔舐着那细嫩的粉蕊。
楚晚宁的脸都黑了。
“墨微雨!!”
“……怎么了?”
他怒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最后竟压抑着,只不尴不尬地嘶哑说了句:“三个铜板一只,不能再多了。”
墨燃哈哈笑了。
笑了一会儿,他又捻出了一只火红的蝶,递过去,那蝴蝶温柔地落在了楚晚宁指尖的海棠花上。
“我卖给别人就是十金,我觉得这价很合适。”
“那你卖给我!”楚晚宁卯着一口气,恶狠狠道,“我再拿去卖,总之不能比我的海棠贵。”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但我身上没有钱,等回了死生之巅,再给你。”
墨燃笑着,捻出第三只蝴蝶,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蝴蝶绕着楚晚宁翩跹起舞,墨燃枕在自己小麦色的结实胳膊上,温和道:“说什么呢。”
“……你难道还想说概不赊账么。”楚晚宁微微扬起下巴,眉眼犹带恼怒的潮湿,神情却很倨傲,他想好了,要是墨燃真的敢说不赊账,那自己定当拿出师长之仪,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却笑得更明朗了,他梨涡深深,鼻音浅浅,说道:“不是,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
楚晚宁严阵以待,威风棣棣。
“你买我吧。”男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也省去了灵蝶二字,于是言语变得那么模糊又暧昧,他枕着自己的胳膊,无不认真地凝视着楚晚宁,温柔笑道,“我卖给你,不要钱。”
说什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楚晚宁一怔之下,脸蓦地红了。
夜已很深了,灵蝶和海棠堆了满屋,早就够卖了。但他们却谁都没先起身去睡觉。
墨燃的心事自是不用说了,他打算看楚晚宁的睡法,再见机行事。楚晚宁虽不知他的打算,但也不傻,他心里没底,想知道墨燃今晚会怎么办。
他会睡地……还是睡床?
虽然这个男人让他觉得越来越危险,但是如果墨燃真的躺到床上去了,自己也不打算赶他走。
他甚至能觉察到自己心底那丝隐秘的希望,希望看到墨燃困倦地起身,说一句“困了”,然后躺到床上去。
——他怎么还不睡!!
楚晚宁和墨燃,一边捻着花和蝴蝶,一边焦躁地想着。
快睡啊,你先躺到床上,我就……
“师尊。”
“嗯?”
“你累不累?太晚了,你要不先歇息了吧?”
“不用,我习惯了。”
于是又过了一个时辰。
“墨燃。”
“嗯?”
“你怎么还坐着?”
“我再多凝些蝴蝶,师尊要是困,就先去睡,我再等等。”
楚晚宁竭力忍着打哈欠的欲望,克制地咬着后槽牙,因为连续两个晚上不得安眠,眼眶有些红,还倔着:“我还不困。”
墨燃:“……”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子里的蝴蝶和海棠都快堆成海洋,金红交织,绚烂夺目,墨燃有些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忽然一怔。
楚晚宁实在太累,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的指端还凝着半朵未曾聚形的海棠花,花瓣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墨燃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那半朵残花摘下,搁在桌上,而后将他抱起来——